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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庖中吕布

    天方露白,姜妙自东院到西院,从府中横穿而过。她一路上暗自打量,府中仆婢都起得甚早,但见此时洒扫的洒扫,洗漱的洗漱,已是井井有条,热闹非凡,竟没有一个人理会她这个生人,也是暗暗纳罕。
    姜妙昨夜当然是没有睡好,新床榻处处不称心,便一直翻来覆去折腾到天明。
    回想起昨夜,当时姜妙在月下呆呆立了片刻,回过神来,身边已是空无一人。然而未及她反应,那名叫飞廉的黑衣少年却是去而复返。
    在姜妙满是疑惑的目光中,飞廉不自觉地清了清喉咙,知会道:“随我来,我带你去安置。”
    姜妙恍然,随着飞廉到了东院,一路上飞廉一言未发,姜妙人在屋檐下,自是更不会多嘴,于是两人一路无话。
    但她总觉得隐隐有目光将自己打量了好几次。
    深夜里一片寂静,飞廉与姜妙如两道孤魂轻悄悄穿过游廊,在东厢一间房门前站定。飞廉低声唤道:“齐光!”
    房里很快地应了一声:“谁呀?”
    飞廉回道:“是我,飞廉,你出来,公子有吩咐。”
    “哎!”房里答应一声,一阵悉索响动之后,倒是很快打开了房门。出来的是一名细瘦高挑的少女,她身上披着桃红小袄,眼角上挑,面容白净,面上虽略有几分倦意,却也拾掇的十分利落。
    只见她飞快地瞟了姜妙一眼,眉心微蹙,却没有多说什么,转头问飞廉:“不知公子有什么吩咐?”
    飞廉指一指姜妙:“这是公子新收的使女,你且将她安置一下。”
    半夜三更的,竟这样急?齐光眼中划过一丝诧异,只冲姜妙点了点头道:“你且随我来。”便将姜妙带到了东厢一间空置的厢房内。
    她又瞥了飞廉一眼,见他并无不满,便道:“你便先住在这里吧。”
    姜妙点点头,心中不甚在意。
    飞廉又嘱咐道:“她自明日起便入后厨与庖乙打下手,你今日先将她登记造册吧。”
    齐光这才真真切切地讶异起来,她转过头,细细地将姜妙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眼前的少女模样还算娇俏,水杏大眼,双腮酡红,脸颊十分圆润饱满,额前鬓侧一堆刘海散碎凌乱,一头黑发用粉色发带总在头顶,身上层层叠叠套着桃红粉嫩的裤褂,整个人如同一只粉色的大蝴蝶。
    齐光不由得又皱了皱眉,淡淡问道:“你可有名?”
    “喔,”姜妙挠挠脸颊,“我叫阿妙。”
    “姜妙。”飞廉在一旁更正道。
    闻言,齐光的目光倏然冷了下来,她淡淡开口:“时间不早,你先安置吧。”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姜妙望着那背影,突然毫无预兆地抬臂,向飞廉送上一记肘击。飞廉不防,这一下挨的结结实实,他弓着腰,抬头怒瞪向姜妙:“你做什么!”
    姜妙斥道:“我瞧你看着像个闷葫芦,却原来是个长舌妇!说,你是不是把今晚的事都说出去,现在全府的人都知道了?”
    飞廉莫名其妙:“你在胡说什么?”
    姜妙怒叉腰:“如果不是你在背后说了我的坏话,怎的她一听到我的名字脸色就不好了?”
    飞廉默然无语:“你以为是我说了你坏话?”
    姜妙怒瞪:“难道不是?”
    飞廉忍不住向天翻了个白眼,叹息道:“她不过是在嫉妒你罢了。”
    姜妙更觉莫名其妙:“嫉妒?难道说厨娘其实是什么美差么?”
    飞廉摇头:“她是在嫉妒你竟然有姓。”
    “姓?”这下轮到姜妙默然无语,“就只是为这个?”
    飞廉却严肃道:“不要不当真!姓本来就是奢侈之物,若不是贵族,就只能等待主人赐姓,而公子却没有赐姓的习惯,所以我们这些府中的下人都是没有姓的,只除了你!”
    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却也很明显了,姜妙有姓,且姓不是公子所赐,这只能说明她是贵族。而且姜姓乃是大族,也并非后来分封的小贵族。
    这样的人,跑来为奴为婢,就是明晃晃的异类,这府中的其他人又怎会不另眼相看呢?
    想到这里,姜妙一阵头疼,只觉这府中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
    譬如今日,本该是昨夜那个叫齐光的大丫鬟使人来带她听差的,可眼见得日头渐高,却依旧静悄悄无人来唤,这就是明晃晃地使绊子了。姜妙索性不再干等,左右对这院落格局清楚得很,便自己寻着后厨找了过去。
    府中后厨不比别处,此时却是静得很,姜妙在门前略一踟蹰,便径直打开了房门。
    房内却是空无一人。
    姜妙心中一松,随即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将整个后厨打量了一圈。这厨房实在没有什么特异之处,只比寻常人家更干净几分,几条长桌木架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各色厨具菜蔬,北侧的灶台上文火炖着一盅汤品,散发出醇厚的香甜气息。
    姜妙已有大半日水米不进,闻到香味,顿时被勾得馋虫四起。盅里炖的是瑶柱冬瓜汤,她见四下无人,便将炖盅的盖子掀了,取调羹来偷偷地舀出一勺尝鲜,冬瓜早已炖得入口即化,瑶柱柔韧弹牙,汤汁更是鲜甜无比,入口回甘。姜妙舒爽地长叹一声,忍不住伸出调羹欲待一尝再尝。
    冷不丁身后有人冷冷问道:“好吃?”
    姜妙身形一僵,瞬间汗毛倒竖!这小小的公子府里当真是卧虎藏龙,怎么随随便便就有人轻功如此高超,来无影去无踪,叫人无从察觉,防不胜防?
    她缓缓侧过身,便见身后一个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右脸上密布一串紫红色的狰狞疤痕,实在是面目可怖!她不禁惊叫一声,手中的盅盖脱手落下,眼看就要摔个粉碎!
    却见那男子伸出左手快如闪电地接住了滚烫的盅盖,一翻手便将它扣回了盅身上。
    姜妙看见他毫发无损的左手,不禁有些讪讪,心想此人多半还练了铁砂掌之类的功夫,自己应当更加慎重才是。她自昨日在羲和手下吃了大亏,深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行事上便很是收敛了几分。当然,这份收敛能持续多久就不一定了。
    思及此处,她微微清一清喉咙,正声道:“想必阁下就是庖乙了吧?我是羲和派来帮厨的……”
    话音未落,庖乙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出去。”
    “……啊?”姜妙愣住。
    “出去。”庖乙又重复了一遍。
    姜妙忍不住抗争道:“我是……”未等她说完,一股浑厚起劲“呼”地将她掀飞出去,正正落在房外,“哐当”一声,门也随即被紧紧掩上了。
    姜妙眨一眨眼睛,好不容易敛下去的眉毛顿时又倒竖起来。
    她作势挽了挽袖子,拔出腰间弯刀就要往里冲。这时房门却自己打开了。
    庖乙拎了一只素色食盒放在门前,看见姜妙,目光在她手中弯刀上定了定,却什么都没说,转身又把房门关上了。
    姜妙深吸口气,重新酝酿气势,她退后小半个庭院,重心下沉,双腿蓄力,欲待一鼓作气冲进门去。
    院门却在此时被打开了,一名未曾见过的绯衣婢女漫步进来,轻悄悄提了食盒又漫步离开。
    一来二去,姜妙初时的气势却已是再衰三竭了。她丧气地放下弯刀,打量着婢女离去的背影,突然计上心来。
    姜妙尾随绯衣婢女一路穿过庭院,不知不觉来到了北院,这里正是羲和的居所。一路上也无人阻拦,姜妙心里暗喜,眼看就要跟进房内,却被一道高大身影迎面拦住。
    姜妙定睛一看,原来是昨晚那个叫飞廉的傻大个。此时他就直直地戳在自己面前,活像是一堵高墙。
    “我要见羲和!”姜妙仰头道。
    飞廉面无表情:“公子不见。”
    “为什么!”姜妙眼珠一转,“那老头不让我入后厨,我不知道怎么办了,要请教他不行?”
    飞廉无动于衷:“公子说了,要你凭自己的本事走到他面前,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自然不必相见。”
    凭本事?姜妙一听,立刻拔刀准备硬闯,被飞廉一把按住:“你那点功夫是闯不进去的,别白费力了,再想别的办法吧!”
    姜妙用力挣了挣,果然没法挣脱,她真是好不甘心,好不甘心,自打下山以来,遇到的人十个里有九个比自己强。想当年在山上时,母亲说她修炼不用心,她还兀自不服,如今处处被掣肘,却是悔不当初。
    “回去吧!”飞廉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姜妙在原地如困兽一般转了几圈,最后还是咬咬牙,一阵风地又朝西院冲去。
    ——
    飞廉见她走得远了,便回到房中。羲和正在用早膳,见他进来,笑道:“走了?”
    “走了。”
    羲和清啜一口瑶柱汤,忽然幽幽叹道:“今日的汤品,比之往日火候要差上一些。”
    “……”这种话,飞廉素来不知道怎么接。
    “你去看看她吧。”羲和温声道,“看着就行,别的就不必了。”
    飞廉平直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压下来,羲和见了,不禁失笑:“她是怎么得罪你了?”
    “吵。”飞廉可谓言简意赅,然而他平素寡言少语,如此一说,已经是非常不满了。
    羲和忍不住调侃道:“吵了好啊,你整天跟个闷油葫芦一样,不如去那丫头那儿染点鲜活气。”
    飞廉脱口道:“那公子你怎么不去?”话一出口,又自觉失言,忙把嘴巴像蚌壳一样紧紧闭上了。
    羲和一愣,接着忍不住大笑起来:“快去吧,你看,你这不就活泼了许多?”
    ——
    姜妙冲回西院以后不再犹豫,径直去开门,门上却好似有一股无形阻力,任她推打踢踹纹丝不动,姜妙怒发冲冠,一边高声叫骂“死老头”一边围着厨房团团转,庖乙充耳不闻,不多时,外面便安静下来。
    他仍不肯放松警惕,将房门牢牢守住,却听一声巨响,姜妙破窗而入,断木和碎纸稀里哗啦撒成一片,而姜妙则是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她牢牢把住一条桌腿,嚷道:“我是羲和新请的厨娘!这次你别想赶我走!”
    庖乙怕掀翻了桌椅,无奈只得把气劲收起,他走到姜妙身边欲待把她提起来,孰料姜妙却手脚齐用,一把抱住了他小腿。
    庖乙:“……”
    庖乙拖着姜妙艰难地走了两步,怒道:“你放开!”
    姜妙手上愈发用力:“我不放!我一放,你还不是要赶我走!”
    庖乙并不反驳,只伸手去掰她手掌:“我这里不留人。你走是不走?”
    姜妙吃痛,哇哇叫道:“我就不走,臭老头,我还要送你上西天呢!”
    “你!”庖乙大怒,举起右掌便要打下来。姜妙见了并不惧,反而扬起脸来:“你打呀,你打呀,你打我试试!”她一哭二闹地试探了一番,便察觉到这庖乙并不似外表那般可怖,下手甚至堪称温和,便大着胆子张牙舞爪起来。
    庖乙看着她那张苹果小脸,不知为何,扬起来的手掌却是无论如何也挥不下去了。姜妙见状甚是得意,却见眼前一花,“叭”一声脆响,额头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脑瓜崩。
    姜妙脑中“嗡嗡”作响,两眼直冒金星,手捂额头,心中只觉委屈非常,哭丧道:“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庖乙闻言手一颤,竟然奇异地生出一阵钻心之痛,他强压住心绪,不去理会地上的小东西。
    一时间两人一个埋头做饭,一个小声啜泣,一个不提赶人,一个不再闹腾,小小后厨竟维持了一阵诡异的平静。
    又过了一阵,庖乙清清嗓子,低声道:“去把菜洗了。”
    “什么?”姜妙兀自沉浸在低落情绪里,尚且没有反应过来。
    庖乙顿时又把声音提高了些:“我这里不养闲人,你要留下,就去洗菜!”
    “哎!”姜妙顿时一蹦三尺高,适才的愁思一扫而空,连声问道:“洗什么菜?”
    “……都洗。”
    “……哦。”姜妙一面转身,一面小声嘟囔,“都洗?都洗!这么多菜,洗了谁吃啊?死老头,就是想作弄我是吧……”
    却不见,她身后,庖乙狰狞可怖的脸上,静静露出一抹浅淡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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