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8  跳上帝企鹅的直升飞机（完结）
    段归和贺修扶着她，没人愿意先行离开，一直到她房间门口，还在僵持。两人表情都难看，互不相让，自顾自问李曼双感觉怎么样。
    李曼双很想说“除了难受还能有什么感觉”，但她呼吸都不顺畅，只能赤脚站在地毯上，默默翻开背着的、正在滴水的小包，手微抖着拿出房卡，刷开了门。
    贺修撑着门想跟进去，段归大概是下意识拦了一把，贺修便火大起来：“你他妈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段归并没被他吓到，面无表情回道，“贺先生进女孩子房间不用先问一声？”
    “我问不问关你什么事？”贺修被他气笑了，“你是李曼双的哪位？”
    李曼双脑袋嗡嗡响，转头说：“你们不要吵了，都不要进来。”
    说完就进了门，把两人关在门外。
    房里只有很暗的灯，地板是实木，她的手搭在门把上，披着的浴巾掉了下来，从脚到头顶一阵寒冷。
    贺修又在外面敲门，声音闷闷传进来：“双双，开门。”
    李曼双很少有这样无力到完全不想面对的时刻，觉得自己都可以当选今晚地球最不开心的人了，弯腰把地上的毛巾捡起来，对着门说：“贺修，你别敲了。”
    她声音太小，贺修没听到，依然在敲。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因为手指是湿的，按屏幕不灵敏，又用浴巾擦了擦，才解开锁，给贺修打电话。
    一门之外，贺修接了她的电话，她疲惫地对贺修说：“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可以吗？”
    “我怕你着凉。”贺修强调。
    “你又不是医生，陪着我也没用呀，”李曼双轻轻地反驳，“不是跟你开玩笑，我真的想自己休息一会儿。”
    贺修沉默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说：“好吧。”
    他说自己住在楼上的房间，她有需要的话随时给他打电话，李曼双应承下来。
    终于一个人在房间，她先冲了澡，又放了热水，泡进可以看见星空的浴缸里。热腾腾地泡澡发呆，又听了一些舒缓的音乐，李曼双总算恢复了少许，懒懒出了浴缸。
    她披上睡袍，看了眼手机，发现有一个陌生号码发了她消息。
    对方叫她Isabella：【我在泳池里找到了你的高跟鞋，不过已经湿了。网上说这样的鞋不能穿了。】
    附上照片，真皮鞋底都泡开了。
    虽然自我介绍都没有，李曼双很知道是哪一位，回他：【好像是穿不了了，不过还是谢谢你帮我找回来。】
    【不用谢。】他说，【没找很远，就在水底下，你落水的附近。】
    不知道为什么，洛佩斯说话总是让李曼双觉得好玩。
    她想象他衣着完好地站在泳池里，然后傻里傻气地潜进水检出高跟鞋。
    【你明天还有鞋可以穿吗？】洛佩斯摁手机键盘比当面说话灵活很多，一句接着一句。
    李曼双本来想回有的，可是忍不住逗他：【如果没有怎么办呢？】
    【酒店有精品店，我可以找酒店现在帮你开门，】他迅速地打来一堆字，【你喜欢什么样的，还是要一模一样？】
    他这样认真，李曼双就不忍心了：【不用，我还有一双，谢谢。】
    他回【好吧】。
    李曼双存起他的号码，本来要好好地存洛佩斯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名字一栏，手指顿了顿，打下帝企鹅三个字。
    存好之后，她看见她和名为帝企鹅的人有聊天记录，就笑了，然后发现比起刚才在门口和贺修段归僵持时，自己轻松了很多。
    李曼双坐到床头，背陷进柔软的鸭绒枕中，抱着手机想了想，打开推特，找到了诺亚·洛佩斯的账号，关注后偷偷点进去浏览。
    洛佩斯前几天每天都发许多条推文，抒发大段游戏电影还有社会观察感想，但今天可能是因为来朋友婚礼，没空玩手机，只发了三条。
    李曼双按时间顺序阅读，诺亚·洛佩斯今日第一条推文在下午发送：【夏威夷最好吃的炸鸡在哪里？】
    第二条：【该怎么判断一个女孩有没有生气？】
    第三条有附图，浸了水的高跟鞋照片，就是他发给李曼双那张，询问网友：【这双鞋还能穿吗？】
    某网站的CEO评论问他：【怎么弄的？】
    他还回：【掉泳池里了。】
    超呆。李曼双捧着手机笑起来。
    她笑得开怀，烦恼都跟着消散掉一大半，觉得好像原来让她心浮气躁的都是小事情，她的生活很好，至于贺修和段归，只要不胡思乱想，明明根本也没有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
    正当她对着手机傻笑，帝企鹅又给她发来信息：【你明天要去哪个酒店？】
    李曼双把自己要住的酒店名称告诉他，帝企鹅马上说：【那家不怎么样。】一副懂得不能再懂的语气。
    【那哪家好？】李曼双又问他。
    他自信满满：【洛佩斯岛。】
    【明天下午三点我的直升机会准时停在楼顶的停机坪。】洛佩斯说。
    【找了厨师做沙滩BBQ。】
    【旅客想来可以来。】
    消息接连涌入，李曼双回他：【旅客考虑一下。】
    他说：【好吧。】
    因为白天累了，李曼双很快就睡着了。
    非常奇怪，她晚上受了惊吓，还是睡得不错，早晨在曦光中醒来，精神很好，走到镜子前，也是休息得很不错的样子，没见有什么疲态。
    新人在中午举行婚礼，在沙滩边的草坪上。
    贺修来找李曼双一起下楼，这次她没有拒绝，两人走向电梯，恰好碰到洛佩斯也出来，便一道去了婚礼的现场。
    洛佩斯终于穿了西装，把金发束了起来，呆傻的气质消除一些，如果不说话，可以去演一位年轻的贵族王子。
    草坪上布置得很梦幻，充满鲜花、气球和白纱。
    音响播放着柔和的曲子，白色的观礼椅子整齐排放着，椅背上都绑着细小的花束，贴着宾客的名字。
    贺修是伴郎，有他的工作，李曼双独自坐在位置上，闻到空气里有棉花糖混着草的香气，感到这场婚礼是甜味的。
    等宾客入座，婚礼仪式开始了，贺修见缝插针，回到李曼双旁边来。
    仪式简单，柏娴的父亲带她从远方走近，将她交付给李禅。
    她穿一身优雅的白色缎质长裙，裙摆曳地，走过花瓣铺成的道路，在神父的祝福中说出“我愿意”。
    李曼双看见柏娴眼含泪意，和李禅吻在一起，被这样许下一生承诺的场景所打动，她忽然间眼中也有了些湿意。
    “怎么，也想结婚了？”贺修突然凑到她耳边问。
    李曼双马上不想哭了，看他一眼，他似笑非笑，她便撇撇嘴：“你不要毁气氛了。”
    “怎么就毁气氛，问问不行？”
    仪式结束，伴郎要去拍照，贺修和段归都过去了。
    李曼双看向他们的方向，见摄影师指挥，好似要他们站近一点，两人都不愿意，但碍于面子，勉勉强强地朝对方挪了一小步，中间还是隔着一臂的距离。
    幸好有个小花童跑到他们中间，摄影师便没再继续要求。
    四周有不少人注意到这场小风波，窃窃私语起来。
    “段归和贺总怎么看上去不太合得来？”李曼双身后忽然有人轻声道，“昨天两个人一起跳下水池捞那个李小姐——”
    “……嘘！”另一个人狠狠打了她一下。可能是示意她李曼双就坐在前面。
    李曼双没有回头，她不是很在意风言风语，只是感到婚礼结束后，这里就变得很无聊了。
    这时候她突然收到消息，来自帝企鹅。她以为洛佩斯会问她有没有考虑好去不去，没想到他问：【任天堂还是索尼？】
    李曼双只在大学时玩过几个游戏，不过还是有自己的取舍，回他：【任天堂。】
    隔了三十秒，打字很快的洛佩斯才回她：【我也是:-D】
    李曼双觉得实在很说不通，怎么她和帝企鹅发消息，就会觉得很高兴，重新突然变得无忧无虑。
    她猜测可能是因为洛佩斯是这样一个我行我素没有烦恼的人，谁和他说话，就跟他趋近。
    婚宴的午餐安排在一个五彩的玻璃房里，李曼双坐在其中一张长桌，面前的花瓶里花堆地高高的，看不见贺修也看不见段归。
    吃完一整套餐点，她放下刀叉，看见贺修发她消息：【午餐结束在房里等我一会儿，我送你去机场。】
    而帝企鹅说：【前往洛佩斯岛的直升机已经抵达楼顶。】
    玻璃房中宾客纷纷离席，和门口谢宾的新人聊天祝福，李曼双顺着人群走出去，她经过一条透明的走廊，夏威夷的太阳猛烈，照在她的身上，手上。
    在大得让人晕眩的阳光里，李曼双产生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紧迫感，好像自己成为了什么营救故事的主人公，到了要改变节奏的时刻，她得抓紧每一份每一秒，不再喜欢慢吞吞地观察和挑选。
    李曼双拿出手机，冲动地回贺修：【我不去机场了。】然后跑回她的房间，胡乱地把行李塞进行李箱，坐电梯上顶楼。
    电梯到露台停机坪要经过一段幽暗的走廊。有人打开了门，在门口等她。光也在门的方向。
    热风从门外吹到她脸上，好像有太阳和新生活的味道。
    李曼双靠近门口，发现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洛佩斯已经把西装脱掉了，换成了T恤，又穿上他的拖鞋。
    看到李曼双，他背着光，露出了一个怪异的笑。这笑容看起来极不熟练，像社恐患者首次尝试融入社会，让他英俊的脸变得又奇怪又善良。
    他接过李曼双的行李，他像演电影一样说：“走吧，出发。”
    他们走出门，热气轰地袭来，天光大亮，水泥地反着光，一架黑色的直升机安静地停在楼顶H字的正中央。
    李曼双是一个胆小的女孩子，因为害怕，她以前从来没有坐过直升机。
    今天她很勇敢，没有强调自己的胆小，没问直升机机龄，没有了解飞行员的履历，安静坐到位置上，果断地扣好安全带，戴上飞行员给她的耳机。
    直升机螺旋桨飞速旋转，机体向上升空，李曼双看窗外，看到更加大片的湛蓝的海域，还有空中细细的云雾。
    她从高塔逃跑，首次自愿冒险，前往未曾去过的岛屿。
    ——正文完——
    我写完啦！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