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也不敢再自作主张跑去慎刑司了,只能蹲在这里等着他主子的消息。
齐琛出宫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撅着屁股刨土的南十。那本来正发呆无神的小圆眼在看到他的一霎就亮了起来,立刻屁颠屁颠地凑了上来,迫不及待地问:主子,怎么样了呀?
齐琛呼吸停了半拍,实情梗在喉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只能避重就轻道:晋王彻底垮了,惠妃已经薨了。
南十到底是年纪小,脸上藏不住事情,立刻喜笑颜开地说:太好了,小卓子的仇终于报了,他再也不用那么小心翼翼生活了。主子,小卓子呢?
齐琛避开南十那充满希望的目光,低声说:他在城外他姐姐的墓旁等你,走吧,咱们一起去看看。
南十开心地哦了一声,扶着齐琛上了马车还胆大包天的要求道:主子,车里的食盒你吃上面一层啊,下面一层的糕点是给小卓子准备的,他受了那么多苦,得补补。
南十。齐琛纵然铁石心肠也有些扛不住了,劝道:有些时候世事无常,你要看开些。
啊?南十一头雾水回头看齐琛。
齐琛叹了口气,知道这么说话南十的小脑袋肯定理解不了,只能摆摆手坐了回去,心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京郊的无名湖边,繁花已经凋谢,却留下了一片浓郁的绿。夏日的风吹过湖面,皱了碧波。
湖边的两座坟茔挤挤挨挨的立着,亲密又热闹。
萧慕离一身黑衣盘腿坐在墓前,守着一个火盆。火盆中火光明灭间黄纸烧尽青烟升起,呛的萧慕离咳嗦了几声,甚至咳出了眼泪。
林中飞鸟,惊起一片。
身后传来哒哒马蹄声,萧慕离将手掌捂在眼睛上深呼吸了一下,抹去自己眼尾红痕才回头去看,就看到了那熟悉的小马车。
还有那个有趣的小侍卫。
然后她就看到,南十先是看到她愉快地招了招手,而后四周看看像是在找人,最后目光才落在了那新起的坟茔上,脸上的快乐瞬间就冻住了。
小侍卫跳下马车就往这边跑,第一次忘了自己在马车里的主子。齐琛自己提着食盒下来,突然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踟蹰了一下。
南十跑到近前看清楚了墓碑上的名字,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纸钱和火盆,眼眶就红了。
萧慕离知道这个小侍卫是个爱哭的性格,当初知道齐琛被下了疯药,他能嚎啕的整个东宫连耗子都不得安宁。
可是今天南十没哭,他抬手粗暴地揉了揉眼睛,把眼睛揉成了红兔子,然后吸了吸鼻子蹲下来拿起一刀黄纸,瓮声瓮气道:大小姐我来吧,我慢慢给他烧。
这时候齐琛已经走了过来,也蹲下打开食盒,把里面的菜肴糕点一盘盘全部拿了出来。
主子,把枣花酥摆中间把,他最喜欢的。南十说完瘪了瘪嘴,又转回头安安静静烧纸了。
三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待了片刻,时间仿佛凝固了。南十没有追问发生了什么,萧慕离也没有一句指责,但这种无声的沉默却让齐琛越来越难受,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是我的错。我如果再多想一步,就好了。
萧慕离往火盆中添纸的动作一顿。
她已经收到了系统提示,因为惠妃的死,她又加了10分,但她丝毫无法开心。
小卓子的死让萧慕离心里熊熊燃起了一团火,可她不知道应该去怪谁。怪齐琛吗?怪齐琛利用了小卓子么?不能啊,因为她很清楚,圣母在这个世界活不长,这就是封建王朝权力倾轧的游戏规则。要改变的是律法和制度,而不是让齐琛放弃一切做个好人。
可她又无法跟自己和解。小卓子就以那么惨烈的方式,死在了她的面前,成为了那些大人物过招中,鲜血淋漓的牺牲品。
或许,害死小卓子的大人物,也包括她自己。
殿下,还会有多少人,为了咱们的志向,付出生命呢?
萧慕离问的轻飘飘的,甚至目光依然盯着盆中的火光,没有分给齐琛。但齐琛的心脏却是重重一跳。
一滴泪水划过脸颊,萧慕离如同自言自语地说:既然早就有那桃花汁验毒的办法,为什么非要等到小卓子来了才说?你想要借此机会,找出那个曾经在暗处观察和利用小卓子,把他骗去景阳宫的人,对吗?
萧慕离这才抬眸,一个悲伤的眼神就让齐琛觉得突然被扼住了喉咙,无法呼吸。
他有些急迫地解释:那个验毒的法子是假的,我当时只不过是在诈齐珑。我,我是有想过这是个机会,那个人藏的太深了,我甚至怀疑可能就是父皇。但我真的没想到会害死小卓子,我真的,很抱歉。
萧慕离还是第一次见齐琛有些口舌笨拙的样子,她定定地看着齐琛的眼睛,觉得有点伤心,便抬手轻轻碰了一下齐琛泛红的眼角,轻轻地问:齐琛,下一个为我们而死的,会是谁呢?
风停了,虫鸣鸟叫之声仿佛也远去了,周遭安静下来。扑通、扑通,齐琛清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阳光此时铺在萧慕离的脸上,泪痕也带上了细碎的光。
然而未等齐琛回答,一只冷箭突然从树丛中射出,直冲他的后心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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