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太多到底也不会安静到哪里去,商议总归会有不和谐的时候,钟岐云从来都是不首先表态的,只等着大家吵得差不多了,胡岩章点名他说话后他才会说上一句。
而坐他旁侧的吴秉钲更是不会在商贾的会谈上多说一句。
待商议到今年瓷器售卖之事又吵闹不止时,钟岐云倒是和吴秉钲闲谈了起来。
“说来我倒是与当今的谢丞相有些渊源。”西北战事,钟家发疯一样营救之事世人皆知,钟家如今已完全打上了谢丞相的标签,吴秉钲这个当官儿的比谁都清楚,眼下和钟岐云谈起了话,他倒是不由得提到了谢问渊。
刹然听到谢问渊名号,钟岐云来了精神,他望向吴秉钲,询问道:“哦?竟还有这事儿?”
“是了。当年殿试,谢丞相高中状元,而鄙人也正是那年的榜眼。”
没曾想还有这么一层的钟岐云一愣,随即笑道:“那还真是颇有缘分呢!钟某最是敬佩吴刺史和谢丞相这般有才有识之人,想必当年殿试极是精彩。”
“若说精彩,当年谢丞相才当得这两字了。”吴秉钲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眯眼笑道:“记得殿试时先帝出的题只有两个字——‘君民’,那日我与众多殿试子初见帝王,大多话都说不利索了,听了题都浅显地以帝王、百姓之联系大谈,未曾敢触及当年民乱之事,但丞相除此之外,更是论及当年江南民乱责在朝廷......”
听着吴秉钲说到当年谢问渊殿试之事,钟岐云眼前似乎就出现了年轻的谢问渊站在大殿之上,微微垂首侃侃而谈的模样。
等到吴秉钲说到“待谢丞相话毕,殿中久久无人言语”时,钟岐云勾起了唇角,眼中也带了笑意:“若是能得见当年的情境,想必也是幸事。”
“是啊。”吴秉钲叹息道:“年纪轻轻却是真的让人由心钦佩,说来,当年作为江南才子的我亦是桀骜张扬得很啊,但那日之后我便收了这份无畏的傲气,更生了与之结交之意,张榜告示以后,我亦曾与丞相一行同游一遭......”
说到这里,吴秉钲忽而笑望着钟岐云,“吾忽而忆起一事。”
“甚么?”
“钟老板可是字‘远人’?”
钟岐云不知其为何突然提及此事,但也点头应道:“是,取自高才远识之人之意。”
吴秉钲一笑:“远人,钟远人,哈哈哈,若说缘分,钟老板当与丞相也有些缘吧,吾记得,那年殿试之后与丞相等人游赏桃花时曾斗诗、喝酒,其中一题便是以名作本。”
钟岐云听到此处一愣,心中隐隐一颤。随即他便听到吴秉钲说到:“丞相就吟了这么一句‘桃明雨问渊,繁舟终远人’”。
心忽而蓦地重重一跳,钟岐云睁大了眼忘了言语,一颗心里刹时只余下方才吴秉钲说的诗句“桃明雨问渊,繁舟终远人”。
问渊、远人......
原来竟是这个意思?
原来谢问渊那日说的不单一意是这个意思?
心忽而狂跳起来,钟岐云眸光忽而一亮,蓦地站起了身,面上的笑是怎地也掩盖不住了。
正商议着事情的厅室,钟岐云这样突然起身,倒是惹得厅中人纷纷投来目光。
而别人不知钟岐云这是怎的回事,但一直听着钟岐云和吴秉钲谈话内容的刘望才、何敏清、杨香冬可是清楚地不得了。
虽说他们不知道钟岐云的字是何人给取的,也是第一次听到钟岐云的字还有这么一层“缘分”,但在听到那句诗时,知道钟岐云和谢问渊关系的几人就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眼下瞧见钟岐云的反应,想来也是第一次听说的。
心中暗道不妙,还不待几人出声,就见钟岐云神态一变站了起来,几人脸色都有些变了,刘望才更甚,他险些尖叫出声,只怕钟岐云情绪激动之下会立刻离了大会,直接奔回京兆!
刘望才连忙低声喊道:“东家!莫要冲......”
只不过刘望才话还没说完,那边站起的钟岐云却是开了口:“诸位能否听钟某一言?”
胡岩章抬手:“钟老板请说。”
钟岐云目光巡视了一圈,然后道:“国中陶瓷价格我以为暂且还涨不得,虽说材料成本涨了些,但如今战事稍歇,若是此时涨了钱,只怕都败坏了名声,商会之外还有不少商贾,届时人乘机而为,得不偿失。至于诸位所谈之利,钟某想,不妨从外邦挣回来。想来大伙儿都还有要是在身,若是就这一小事再废口舌,那实在不值当,钟某提议还是早点结束的好。”
表明了自己的意思,钟岐云就坐下不再多说,而接下来商议的事宜,钟岐云亦一反常态,直接点名立场,尽早结束了话题。
商会会长选任结束后,钟岐云吃过宴席就匆忙赶回了杭州。
这之后需要一个月且才能料理清楚的事,钟岐云压缩到了半月,等到八月上旬他就结束了所有的事。
亲眼见到自家东家是怎么办事的刘望才自然是不敢让钟岐云再留杭州哪怕一个时辰,只见着钟岐云亲自压船北上时,刘望才到底还是忍不住叹道:“有人能让自己惦记,其实也挺好的......”
钟岐云回到京兆时已经八月二十夜了,但比之预期的三月,还是提前了不少。
此前他一直忙于钟家事务还来不及给谢问渊寄信说自己的归期,眼下回到丞相府,谢问渊却是没有回来依旧留在政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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