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江修的眼睛,残忍地告诉他:“我怎么能让你那么轻易地找他呢?车子被推进海里的时候,方云晚已经不在车里了。海岸边水太浅,渔民也太多,太容易获救了。
所以我特意把他从车里捉出来,在他脚上绑了一大块石头,用船往外海开了半个小时,才把他推进海里。”
原来方云晚坠海跟汽车坠海根本不在同一个地方,怪不得那么长时间的搜寻,他们一无所获。
过了这么长时间,江修心里其实已经接受方云晚不在了的事实,可宋铮这样仔仔细细地讲一回他害死方云晚的细节,江修只觉得仿佛一颗炮弹在心口炸开,浑身都是血肉模糊的疼痛,耳边滚过一阵一阵的嗡鸣,如同坠入噩梦般不真切。
江修死死盯着宋铮,情绪激荡之下,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身子晃了晃,退了一步,堪堪扶住身边的那颗枯死的梅树。
他气息不稳,喘着气问宋铮:“在什么地方?”
“不用去了,你找不到他的。”宋铮轻轻叹气,好心地掏出纸巾递给江修,“而且方云晚临死前也说了,他不想见到你。出于尊重死者,我不会告诉你的。”
江修锐利的目光一时像是沁了一层雾气般,迷蒙恍惚:“为什么,不想见到我?”
“你真的想听吗?”宋铮眉头微蹙,兴奋中透着一丝虚伪的悲悯。
江修倚着梅树站稳:“我不想听,难道你就不会说吗?”
宋铮笑笑:“他说,五年前,他什么都有,因为你,他沦落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五年后,他终于可以坦然面对过去了,也是因为你,这次他连命都没有了。”
说到这里,宋铮顿了顿,特意转头看了江修一眼。
宋铮清楚江修出生便带了心脏病,身体本来就比常人要弱些,多年来为颂文鞠躬尽瘁,简直是煎熬着性命去工作,而最近又在短时间内两次中毒,这么多事重重相叠,几乎已经摧毁了他身体的根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
尽管夜色昏昏,但借着院子里的零星灯光,他依然可以隐约看见江修的脸色。果然,江修一贯苍白的脸色隐隐浮上了一层灰败的颜色。宋铮看着江修虚弱得几乎站不住的模样,心想,方云晚出事后,江修大约真是活不长了吧。
江修眼神有些涣散,咬牙问:“云晚,还说了什么吗?”
这人,简直是自找罪受。宋铮挑眉,把刚刚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下去:“还有一句,方云晚说,他这辈子的不幸都是从遇见了你开始的。”
闻言,江修猝然僵住,怔怔地看着宋铮。
“他是,后悔遇见我了吗?”
江修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可院子里太安静,那么低那么弱的声音还是落进了宋铮耳中。
宋铮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但也许是这个意思吧。”
“我知道了。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江修的反应比宋铮以为的要平静,他不再理睬宋铮,背过身去,缓缓朝大门走去。
宋铮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走一段,就得停下来缓一会。他时不时掩着唇闷声咳嗽,肩膀也随着轻轻颤抖,清瘦单薄的身影在夜色里显得伶仃可怜。
一直到江修彻底走出大门,宋铮快步跟过去,从里面擦上门栓后往回走,才发现刚刚江修一路走过的地方,零零星星地滴落了一地血色。
除夕夜的晚上,街上空荡荡的,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江修身体不适,没敢开车,慢慢往外走着,打算打车回家。他沿街走过,不时听见窗户里飘出来的欢笑声,那些窗户像是这座城市的眼睛,在这个合家团聚的日子里,每一双眼睛都是明亮而欢愉的。
这样的日子,连打车都打不到。而徐章、许路遥、程盛、吴阿姨,此时都联系不上。
徐章自然是正常放假,正常回家过年,没人有义务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安置无家可归的上司。而许路遥根本就不在隅城,他难得休了长假,拖家带口回老家过年去了。大过年的,吴阿姨也回家去了,江修自己哪里照顾得好安安,于是把安安也托付给许路遥带回老家去。
可江修没地方去,也不不想离开隅城,方云晚在这里呢,他得留下来陪他。
至少,他们在同一个城市里。
很快,江修有些走不动了,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沉,他抬头看着万家灯火,想起自己家的窗户。家里冷冷清清地没有人,窗子自然是黑漆漆的一片,像是一双死气沉沉的眼,注视着遍地的欢腾与圆满,既羡慕,又嫉妒。
和他一样。
午后已经停了的雪,又细细地飘了下来,不多时地上已经积起了薄薄的一层白雪。
不知不觉间,江修踩着薄雪,走到纪家小院外。
纪顺平今天的生意不错,院子外停满了车,大门上左右各挂着一个大灯笼,跟他的生意一样红火。江修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看着里面的人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年节时候,有人忙着团圆,有人忙着挣钱,所有人都有奔头,真好。
天气太冷,江修觉得血液都被凝冻住了一般,血管里像是有细小的冰渣子在流动,四肢百骸没有一处是不疼的。他觉得累极了,找了转角处的一块青石板上坐下,将手肘抵在膝盖上撑着昏昏沉沉的头。
以往他在宋启君那里吃过饭,也会这样沿着老城走一走。他六七岁前的时光是属于这里的,那时宋锦和江之恒总是很忙,常常晚上回家时江修都已经被纪婶哄睡了。宋锦和江之恒是何时何地都能把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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