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下,她缓缓望向掌心,眸光微震,上面暗红的鲜血尤为醒目。
只要能活着,谁又想死啊!
阿照也不想,可有些事却由不得她。
她仰头轻叹,纵身跃到房顶上,坐在冰凉的瓦片上,望着夜空中星辰,苦笑着抬手抚上耳后。
那里,什么也没有,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痕迹。
可之前,那里曾经是有过一颗殷红如血的小痣的,如今之所以那么干净,不过是当年有个阴狠的人,瞧着碍眼,亲手给她挖掉了罢了。
绿萝发现她家太子妃跑房顶上去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但也没惊动其他人,自己找了把梯子,也跟着爬了上来。
“娘娘,奴婢见你晚膳吃得有些少,拿了几块米糕来。”说着,她揭开手帕,将里面外表胖乎乎的米糕递了过去。
阿照没有接,静静地凝着她望了片刻,才道:“绿萝,有机会,我送你们回盛凉吧!”
绿萝看着太子妃,捧着装米糕的盘子,倔强地直摇头:“娘娘,奴婢不回,奴婢既然认定了您当主子,自当要誓死追随的,奴婢哪儿也不去,只在娘娘身边伺候一辈子。”
阿照浅笑着望了她一眼,捏起一块米糕,叹道:“人当惜命,以后少跟李二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隔壁小院里,守在屋檐下打瞌睡的李义仰头瞥了一眼,眼角抽了抽。
怎么又是他了?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明明是李忠教绿萝的。
对面房间里,南宫檀趴在桌上睡得正香,陆齐给她轻轻搭了一块绒毯,走到窗前,若有所思地望着屋顶的人。
这太子妃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一夜无话。
今夜,整座玉溪城却是难得的寂静。
阿照今日起了个大早,亲自熬粥做早膳,端到慕容烬房间时他正好醒来,两人对望一眼,皆目色平静,似乎忘了昨日的不愉快。
闻到粥的味道,他微微起身靠在床沿边,沉声道:“做了什么?很香。”
“是碗什么都没放的白粥,错了,放了些盐,殿下是饿了才觉得香吧。”
她拉了个小凳子放到床边,端着粥坐下,一口一口吹凉了喂到他口中。
上次她烫伤了手,他亦是如此喂了她许多日,如此想来,自己照顾他的这些日子,倒是还回去了。
“外面情况如何了?”
阿照吹了吹勺子里白粥,喂到他口中,才道:“昨日陆大人带人忙了一日,效果不错,今日没有再被传染的了,患疫的百姓病情也都得到了稳定,从昨日到现在都没有再死亡的。”
“如此,那就让陆齐上奏父皇,再送些物资过来。”
阿照拿着勺子的指尖微僵,并没有回应。
都下旨屠城了,哪里还送得来物资。
阿照还没有告诉慕容烬,他亲爹对他们下了屠城圣旨,而今日,就是屠城的最后期限了。
“粥快凉了,殿下先喝粥吧。”她试图岔开话题。
可慕容烬看出她眼底的异样,哪里还有心情喝粥,直视着她清冷的眸子,问出了心底最坏的猜测:“玉溪城被放弃了,对吗?”
“殿下病还未好,不宜多费神,还是先别想那么多。”
“太子妃,本宫想听实话。”他望着她,眸光已经阴沉了下来。
阿照端着白粥的手停顿了许久,叹道:“是,不止玉溪城,包括城里的所有人,你这个太子和我这个太子妃,我们都被舍弃了。或许今晚,屠城大军就该兵临城下了吧!”
“屠城……”
慕容烬浑身一震,他早该想到的。
他一直都知道北燕帝有多心狠手辣,当年为了铲除外戚,一下都可以舍弃自己那么多儿子,如今为了整个北燕安危,更何况一座小小城池的人呢!
“备马,本宫要回燕京。”
见他掀被欲起,阿照急忙阻止道:“殿下,现在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来不及又怎样?本宫岂是坐以待毙之人,让开!”慕容烬坚持起身,然而身体太虚弱,还没站起就跌回了床上。
阿照冷眼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碗勺,抿唇浅笑了起来,道:“知道殿下不是个会坐以待毙的人,臣妾已经以殿下的名义,传信给了离我们最近的七王爷和莫北将军,若我们能拖住屠城大军两日,应可保玉溪城无虞。”
慕容博来不来,是不能抱多大期望的,但她知道,莫北煜一定会来。
莫北煜镇守的是北燕与盛凉的边境,她也已经让李忠送信过去,她赌李恪会帮她,赌他绝对不会在此刻趁人之危。
当然了,趁得了趁不了还另说。
也赌她的弟弟裴浔阳,还在意她这个亲姐姐。
盛凉。
洛阳城,霄王府中。
李恪接到书信时,脸色黑了大半,一旁府中幕僚赶忙发表意见道:“王爷,如今北燕莫北煜私自带兵去了玉溪城,眼下他们军中无主帅,咱们不妨……”
“不妨趁人之危?”
另一位幕僚极度不屑驳道:“愚蠢,先不论盛凉与北燕如今是姻亲之国,你又怎能保证他莫北煜没有留下后防?若倒时莫北煜再带大军返杀回来,那么盛凉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如此背信弃义的行径,先不论日后永乐公主在北燕该如何自处,就咱们盛凉日后,也必会成为天下人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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