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木析比她们这个知县还要了解六房典吏,各种县衙机构的办事流程了,考验她的实干能力,想拿混乱的流程账本,宗卷糊弄她,那跟往她面上递交自己的把柄没什么区别。
木析笑眯眯的接过这些证据后,回头什么人该整治,什么人还能给个改过的机会,什么人一秒都不能放过一下子就心知肚明了。
她就很认真的思考啊,在这些官员眼里,她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在她们眼里,她就是那种完全不通俗务,依靠种植药材这种商贾手段升官发财的官员吗?
她们该不会以为,种植药材售卖这么简单吧?简单到了她这个创始人不需要了解任何知识,不需要了解庶务,只需要跟她们这些人当官一样,啥都吩咐下属去做就行了?
木析笑眯眯的,都这么认为最好了,这不,啥都敢往她跟前送。
……
其实现在文岭州的官府势力,比之她三年前是要好很多的。
当年她来的时候,别说像现在这样说整治吏员就整治吏员了。
她甚至要靠吏员跟那些不入流的小官勉强拿到部分权力。
更别说管理辖下的百姓了,下面的百姓那是通通都当官府不存在啊。
现在随着隐户的减少,哪怕木析也知道底下一定是有改户籍,靠关系拿到房子的,但整体来说隐户是减少的。
不然文岭县也不会因为突增的人口和粮税升级到州。
隐户减少,耕地增多,官府的影响力和对地方的控制越来越强,现在木析也不用担心,因为处理哪个官吏而过于顾及她背后的宗族了。
等把各县巡查完,她就正式整合人手,从各县开始人口普查。
以户为单位,准确到姓名,种族,性别,年龄,身高,大致容貌体貌特征,祖上三代。
甚至包括她们的耕地,宅基地,房产,不动产等。
她第一步开始核查的就是新镇和原先登记在册的人。
这部分人是最好核查的,一开始很多百姓都很抗拒官府查人,都以为是要抓人,或者是征徭役军役,纷纷躲藏。
之后州衙发到县衙的消息来了,不仅仅登记人口,还要登记财产,尤其是不动产。
财产的登记和确认远远比人口登记麻烦,一旦有纠纷,可以到州衙或者上属的县衙找知州处理。
但是麻烦归麻烦,一旦被官府确认了这是你的财产,那就相当于是受到官府的庇护。
哪怕百年后你到官府来查看,或者有什么财产纠纷,官府往上一查,这还是你们的财产,除非财产变动,否则谁都抢不走。
衙役站在新镇的办事点大声喊道:
“来官府登记,只登记不动产!记得啊!什么是不动产?就是房子、耕地、铺子、庄园啊这种搬不走,能留给子孙后代的!”
“不知道什么是不动产?没事儿,去县衙,或者来我们这个办事处,我们在每个大型的乡镇都设了办事处,找我们的人给你们办理就好了!要排队,到时候衙役跟巡检会巡逻,不排队跟插队的直接提到最后面!”
“还有,一定不能冒名顶替!一旦冒名顶替,你们又登记了财产,到时候财产就是你们身份原主人的,你闹到知州大人那都没用。”
“所以冒名顶替的就不要过来登记了啊——到时候有人证明你不是你这个身份,财产可是要归给人家的!”
“在官府登记身份财产,你们的财产就受到官府的保护!不用怕子孙后代败家了,她卖不了家里的房子田地,因为官府登记过,谁都动不了!”
平民是没读过书,很多人也不一定能完全明白官府衙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事关财产,很多百姓心里都有一杆秤,是的,能在官府登记财产,被官府保护是好事。
“万一你们有贪官改了名字,那财产不就成别人的了,还拿不回来?”
那衙役黑脸一瞬。
很想跟往常一样直接呵斥百姓,但思及知州大人的脾性,到底不敢赌会不会有小人告到知州那儿,也不敢赌有没有知州的人藏在里头。
到底挤出一张笑脸:“贱……咳咳,百姓……额,乡亲们啊,你们放心,我们文岭的知州大人肯定不是贪官,不会贪你们那点小钱的。”
知州有个人尽皆知的习惯,她从来不叫平民叫贱民、刁民、庶民什么的,她最多的称呼是百姓,其次就是乡亲。
可能木析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可能是宁朝第一个以百姓代称庶民的官员。
因为之前木析是在翰林院,那里的官员并不直接接触百姓。
之后来到基层,虽然说她是被贬谪的,但也是顶头一把手,她底下都是属官,之后升任知州也是一把手。
所以木析一直都没发现自己称呼上的不对。
下面的官员都机灵的很,早就发现到木析不喜欢她们贱称庶民,而她自己的称呼——百姓,在这些喜欢咬文嚼字的读书人眼里,这代称很有意思。
当然,也是为了投上官所好,慢慢的,就连孟同知也开始以百姓代称庶民了。
木析当然不清楚这些了,毕竟在她前世,百姓是古已有之的称谓。
哪怕她知道这个世界跟她前世的古代不同,但是很多细微的地方她不一定能察觉到差别。
两个世界像是从原始女尊社会开始,走向了两条完全不同的分叉线。她现在这个世界,从原始的女尊社会开始平稳过渡到奴隶制社会,然后再过渡到封建社会,一直都是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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