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西平王慕容屈葱这个王城总指挥的阵亡,城中守军很快便陷入了崩溃状态之中,哪经得起新一军的强大火力,麋集在内城的数万守军不是死了便是逃了,日头尚未落山,华军便已攻到了王宫前,见势不可为,监国王子慕容顺率留守王城的文武官员出宫请降,伏俟城就此落入了华军的掌控之中。
“诸公,陛下有旨:穷寇必追,而今伏俟城虽已在我军掌控之下,然,贼酋慕容伏允依旧在逃,据查,此獠已率数万军民逃向了且末城,沿途两千里皆荒漠之地,道路艰险难行,何人敢率部去追?”
轻取敌重兵把守的伏俟城固然是件值得庆贺之事,然则正所谓行九十者,半百而已,事情并未因打下了敌国都而结束,更为艰险的任务还在后头,那便是严冬将至,而慕容伏允这个屡次进犯帝国的元凶依旧在逃,对此,张君武既是早有诏令,李靖自不敢等闲视之,在拿下了伏俟城次日便将各军统领都召到了中军大帐中,见礼一毕,李靖也自无甚寒暄之言,开宗明义地便将议事的主题挑了出来。
“……”
李靖此言一出,帐中立马便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死寂,往昔每逢战事必争先的诸将们此时全都皱起了眉头,此无他,道路艰险乃至天候不对都能克服,关键在于急行过两千余里荒漠之后,部队的战斗力还能剩下几何,能否战胜以逸待劳的慕容伏允所部还真不好说,万一要是惨败的话,怕是只有埋骨他乡这么个下场了的,在这等生死关头,自由不得众将们不三思再三思的。
“末将愿往!”
“大都督,末将请命出击!”
……
好一阵的死寂之后,却见两名大将几乎同时从旁闪了出来,齐齐躬身自请了一番,个中一人赫然是文仲明,而另一人却叫诸将们都惊讶了一回,无他,那名从队尾冒出来的将领居然是刚归附帝国没几年的铁勒族契苾部落酋长契苾何力。
“唔,二位将军既是都愿往,那就各率本部兵马齐去好了,有甚要求且就直言,但消军中有的,本督自当周全。”
李靖看了看文仲明,又看了看契苾何力,而后又沉吟了片刻,方才决定让二将联袂前去追杀慕容伏允,理由么,很简单,文仲明所部战斗力虽强悍,可到底人生地不熟,加之对高原天候也不是太适应,若能得契苾何力之配合,显然胜算更大些。
“谢大都督抬爱,末将以为此番追击之关键在于快,故,末将请求能配上一人双马,以争取用最短之时间冲过荒漠,不给敌以喘息之机。”
文仲明敢站出来请命,自然是早想好了破敌之道,这会儿提起要求来,也自不会有甚含糊。
“可,二位将军即刻到后勤营,选取缴获之战马为用。”
文仲明这个要求并不难办到,概因华军此番出征历经数次大战,缴获的战马多达近十万匹,就两部兵马九千余众,哪怕是一人三马,华军后勤营也能支撑得起,正因为此,李靖毫不犹豫地便准了文仲明的请求,但并未就此结束军议,而是将探询的目光转到了契苾何力的身上,显然是在等着契苾何力提出要求,却不料契苾何力并未有甚要求,仅仅只是深深鞠了个躬,一见及此,李靖也就没再多言罗唣,事遂定焉……
“大将军,前方三十里便是沙梁子了,须得提防贼军毁了水源地。”
瑞明十三年十月十一日,申时正牌,日头已然西斜,然则文仲明依旧默默地策马驰骋着,并未下令安营休整,正自急赶间,却见契苾何力从后头追了上来,朗声提醒了一句道。
“嗯,那好,传令下去,全军下马休整,入夜后再去取沙梁子。”
荒漠行军艰难无比,路况差、天候糟糕都可以克服,可没有水,那就是要老命之事了的,尤其对于轻装赶路的华军来说,若是不能在沙梁子这么个荒漠中唯一的水源地补充足够的淡水,全军上下怕是都要倒在追击的路上,正因为此,文仲明虽是心急着要赶到且末,对契苾何力的提醒也自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大将军,您用点水罢。”
五天的急行军下来,不止是五千新一军的骑兵们累得几乎脱了形,就连习惯了游牧生涯的四千契苾部落战士也都累得不行了,这不,暂歇的命令一经下达,几乎所有的将士全都倒在了沙地上,哪怕文仲明这个主将也都没了大将军之威仪,一屁股便瘫坐在了沙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唯有契苾何力还算能坚持得住,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一匹装载着水囊的战马旁,吃力地取下了基本已空的皮囊,走到了文仲明的身旁,恭谦地示意了一下。
“不了,留给伤病者用罢。”
文仲明也已是大半天没用过一滴水了,咽喉早就干得直冒烟,然则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之后,最终还是没接受契苾何力的好意。
“也好。”
听得文仲明这般说法,契苾何力倒也没坚持,随手召过一名亲卫,着其将水给伤员们送了去,而他自己却是重重地跌坐在了文仲明的身旁,满是羡慕地开口道:“大将军,末将听闻此战过后,新一军要扩编了,不知末将可能有机会编入其中否?”
“老弟放心好了,此战若得大胜,文某自会上本陛下,以今上之睿智,断不会亏了老弟的。”
几日的相处下来,文仲明本就对契苾何力这个年轻的部落酋长颇有好感,加之他即将独领一军,也需要建立自己的班底,自是乐得拉契苾何力一把。
“好,今夜一战就看末将的,断不叫贼子们逃出一人!”
一听文仲明这般说法,契苾何力的眼神立马便亮了起来……
柴达木盆地虽是戈壁荒漠,但并非完全无水,实际上,盆地里还是有几条季节性河流以及大小不一的胡泊,只不过盐碱化极其严重,无论是河流还是胡泊之水都是苦涩异常,根本不能饮用,只有少数几处泉眼可以补充水源,而从伏俟城到且末这一路上,沙梁子便是唯一的泉眼之所在,周边十数里绿洲完全靠此泉眼而得生,为守护这生命之泉,也为了预警,慕容伏允在逃亡时,特意在沙梁子留下了五百名骑兵,并建有军寨一座。
荒漠中没啥娱乐,也没有女人,把守在这等苦寒之地,除了睡觉之外,还真就没啥旁的事儿可做的,这不,方才刚戌时末牌而已,不算大的军寨已是一派的死寂,也就只有高大的了望塔上还有着两名无精打采的哨兵还在站着岗,只不过这两名岗哨与其说是在轮值,倒不如说是在偷懒,根本就不曾去观望军寨外头的动静,全都懒懒散散地靠在窗棂旁打着瞌睡,自是不可能察觉到大批匍匐前进的士兵已然从四面将军寨完全合围了起来。
“上!”
这一见手下将士皆已就位,契苾何力自不会有丝毫的犹豫,飞快地打了个手势,旋即便见两名神射手同时开弓放箭,准确无误地射穿了两名岗哨的咽喉,尽管起了些声响,然则熟睡中的吐谷浑军将士却浑然一无所察。
“敌袭、敌袭……”
解决掉了两名岗哨之后,契苾部战士很快便潜到了栅栏旁,小心翼翼地粗疏的栅栏间钻进了军寨,先是将军寨中央的泉眼控制了起来,而后一座帐篷一座帐篷地杀戮过去,整个行动几乎不曾发出太大的声响,一切都顺遂得令人难以置信,可或许是太过顺遂了之故,上天显然有些看不过眼了,意外终究还是发生了——一名起夜的吐谷浑士兵睡眼朦胧地刚行出帐篷,正好撞见两名手持横刀的契苾部族战士从对面的帐篷里行将出来,那刀尖上赫然还正滴着血,一见及此,那名吐谷浑士兵先是惊恐万状地瞪圆了眼,而后便即嘶吼着狂嚷了一嗓子,刹那间,整个军营顿时便陷入了一派大乱之中。
哪怕是再精锐的军队,在暗夜乍然遇袭之下,也有着炸营之可能,更别说吐谷浑军的军规军纪只是一般般而已,这一被惊醒过来,根本没人想要去抵抗,乱哄哄地便要去抢马而逃,已然进了军寨的契苾部落战士自是不肯善罢甘休,挥刀便朝着乱兵们狂砍上一气,可怜吐谷浑军原本也就五百人马而已,在契苾部落战士早先的暗杀袭击中便已折损了近半,剩下这两百余号人马真能翻身上马的不过只是寥寥十数骑而已,余者不是被杀死当场,便是跟无头苍蝇般在军寨里四下乱窜。
逃是肯定逃不掉的,为了防止走漏消息,新一军骑兵师早将绿洲四面合围了起来,那十数名抢到了战马的吐谷浑士兵也不过就比袍泽们多活了一分钟不到,便被华军枪打刀劈地全都杀了个精光,整场战斗下来,也就只花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沙梁子军寨便已落入了华军的掌控之中,五百守军无一幸存,全都被杀了个干净彻底,哪怕跪下求饶者,也自不例外……
第七百零三章 大追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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