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还一直担心您和太太不能来参加毕业典礼呢，毕竟是宁宁成长生涯中的一个里程碑，父母缺席多少会有点遗憾，今天看见你们都能来，我就放心多了。”班主任笑着，看向了方沐沐，“对了宁宁妈妈，上次我和您说的上台演讲的事情还记得吗？其实应该一直和您跟进的，但是因为不确定您能不能来，所以也不敢打扰，不知道您准备了没有？”
    方沐沐脑神经一绷，坏了，忘了这事了，她就只记得劝战奕来参加毕业典礼，完全忘了还有演讲这个事。
    “不好意思啊老师，我忘了准备了。”
    “没关系。”老师不在意地笑了笑，“只是宁宁是会作为优秀学生上台表演的，如果能有家长来分享分享教育心得，毕业典礼就会更完美了。要不您就上台即兴说点什么，比如宁宁在学习过程中都遇到什么困难，又是怎么克服的，或者宁宁成长中的趣事，这些都可以。”
    但是这些她一概不知。
    战宁究竟是如何长这么大，如何能这么健康，如何能这么勤奋又聪明，她一概不知。
    “……对不起啊老师，我在那么多人面前会紧张，实在抱歉。”
    “那好吧，虽然有些遗憾。”班主任有点失望，“总之还是很开心能看到两位一起来，宁宁妈妈不用有太大的负担，演讲的事我安排别人就可以了。您就和宁宁爸爸一起好好看毕业典礼就可以，宁宁到时候会有钢琴表演哦，他应该跟您说了吧？”
    “……是。”她没听说，她一直在片场，战宁有时候课间休息或者放学会给她打电话，但是她多数时候都在拍戏，很难接到战宁的电话。
    她对孩子的情况一概不知，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战奕明显能感觉到身边女人沉重又失落的情绪，安慰的话在喉咙里蠢蠢欲动，可是每每要脱口而出的时候，片场里争执的画面又再次浮了上来，把他鼓动的勇气都击溃了。
    幼儿园的毕业典礼定在了学校里的小礼堂中，进门就有凉气拂面而来，一帮在外面被热空气蒸了许久的家长们都舒了一口气。
    方沐沐却感觉这冷空气有点凉了。
    礼堂入口临近舞台，开放式的后台设计，可以轻易看到在后台准备节目的孩子们。战宁穿着一黑色的燕尾服，头发用发胶打理出层次，看起来英俊又绅士，男孩不笑的时候甚至还有几分战奕的冷漠神采，遥远而不可及的模样。不过这种遥远，在男孩看到大人进来的时候，瞬间就不见了。
    “爸爸！”战宁一眼认出了在人群里的战奕，兴奋地从后台跑了过来。
    “慢着点，别摔着。”战奕弯腰止住战宁的身体。
    战宁兴奋的脸转向方沐沐，悄悄地小声道，“阿姨你也来了。”
    阿姨，也。
    在战宁的心里，他最期待的是战奕，她的到来只能算是锦上添花而已，来了更好，不来也没事。方沐沐心里更苦涩了，幸好有墨镜和口罩在，否则她真不知道要怎么控制自己的表情，“是啊，你的毕业典礼当然要来参加。”
    战奕在墨镜下的眉头却一下子皱了起来，“宁宁，你怎么回事，我跟你说过什么。”
    战宁脸上闪过一丝被捉住错误的尴尬，看向方沐沐又小声地补了一句，“妈妈。”
    明明是她没有尽到责任，现在还要勉强战宁去喊一个自己根本就不习惯的称呼，方沐沐心里对战奕的这种做法又心酸又恼火。
    她温柔地摸了摸战宁的头，“没关系，这件事不用听你爸爸的，按你习惯的称呼来就好。”
    “……哦。”战宁一双大大的眼睛在两个大人之间游离，犹豫地应道。
    战奕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瞬间黑着脸直起腰版不说话了。
    小孩子心思是最敏感的，战宁察觉到大人之间的微妙氛围，十分明智地决定离远点，以免引火烧身。
    “那个，妈……阿……爸爸你们去坐吧。”战宁头疼地在两种称呼之间纠结了纠结，“你们的座位就在后面，bruno的爸爸妈妈旁边，我快去准备节目了，我走了。”
    战宁以最快的速度远离硝烟，留下战奕和方沐沐在舞台旁边不管了。战奕黑着脸看向观众席上密密麻麻的座位，谁是bruno的爸爸妈妈，他怎么可能认识。方沐沐虽然见过bruno的妈妈，但是这么多的人，一眼扫过去只有顶着各色头发的人头，哪里能找得到bruno的妈妈。
    正在两人傻子一样站着四处看的时候，天使一般的班主任又出现了，“宁宁家长是找不到座位是吗，来，我带你们过去。”
    跟在班主任后面两人总算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他们这一列座位是四座连位，两侧各有过道，bruno的爸妈已经坐在里侧的两个位置，方沐沐对着bruno的妈妈点了点头，坐在了bruno妈妈的身侧，战奕则坐在了最外面位置。
    bruno妈妈看见方沐沐身边的男人，神情略有差异，“你先生吗？”
    “对。”方沐沐点头笑了笑，不过她笑不笑也没区别，反正戴着口罩别人也看不见。
    “没想到你先生这么年轻。”bruno妈妈说道，她确实没有想到。
    以往几次见方沐沐，她不止一次听战宁悄悄喊方沐沐为阿姨，虽然战宁狡辩过，说是喊着玩的，但是谁家孩子会经常喊自己母亲喊阿姨的？所以最一开始，她就认为方沐沐是小三上位。
    而那些每次来接战宁的人都是声势浩大，所以战宁家里必然是身世显赫，身世显赫之家又有战宁这么大的孩子，怎么说都应该是个将近四十的中年男人。但是面前的男人，虽然有口罩遮着看不到脸，看手臂和手掌的皮肤，明显和方沐沐的年岁不相上下。
    方沐沐却不知道自己早就被人恶意揣测了很久，只是闲聊般回答，“是啊，我们差不多刚毕业就要了孩子，所以虽然宁宁已经这么大了，我们也还算年轻。”
    bruno妈妈收起轻视了心思，笑道，“早点要孩子也好，身材容易恢复，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生过孩子的人。哪像我，我二十八岁才和先生生了bruno，上了年纪，身材不那么容易恢复了。”
    “是吗？我看您的身材也很好，一定经常健身吧？”
    “也不算经常，因为家务有佣人在打理，我除了管理一下家庭财务也没太多的事，所以偶尔会和姐妹去健身房……”
    两人正在说着话的时候，礼堂里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现场的家长也都纷纷停止闲聊看向舞台。几秒种后，轻快而又带着些许追忆的钢琴曲从帷幕的后面传来——是《the sound of slience》，电影《毕业生》的主题曲。
    舞台上灯光渐渐亮起，帷幕也渐渐拉开，身穿燕尾服的战宁坐在钢琴前独奏。约莫三十多个小朋友，穿着整齐划一的缩小版学士服走到舞台靠后的位置，在战宁奏到第二节的时候，小朋友们开始跟着指挥老师的手势为战宁和声。孩子的声音很稚嫩也很清澈，带着说不清的清澈和天真。
    方沐沐摘下墨镜，看着舞台上的战宁。
    男孩弹奏的时候表情很冷漠也很专注，虽然不过才六岁的孩子，却似乎已经承担起了繁华人生一样。方沐沐不由得由心生出一种惶恐，孩子的成长太快了，快得出乎她的意料，快得让她觉得跟不上脚步。虽然是血缘至亲，她却有种和孩子相距遥远的感觉。
    bruno妈妈看着台上的战宁，有些嫉妒身边女人的好运气，这是上辈子积了什么福气竟然有这么优秀的儿子。她侧头，“宁宁很有音乐天分，您将来打算培养他做音乐家吗……”
    方沐沐被耳边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仓皇回头，对上了女家长的双眼。
    bruno妈妈的声音也蓦然顿住，昏暗的光线下，女人脸上戴着口罩、头上戴着鸭舌帽，独独一双眼，带着惊慌和凌乱，望了她一眼。
    那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睛啊，华丽之中又有清纯，上挑的眼尾勾着柔媚的风情偏偏又不令人觉得轻浮，因为惊慌，那双眼顾盼之间更是摇曳生姿搬地迷人心智。她一个女人，竟然硬生生被这样一双眼给吸引住了挪不开眼神。
    方沐沐目光却没有驻足太久，一两秒而已，立刻意识到自己没戴墨镜，她生怕被人认出来，连忙慌张地去戴墨镜。然而正因为慌张，墨镜撞到前面的座椅，一下子掉在了光线昏暗的地上。
    动静略微有点大，战奕皱眉侧头，压低了声音，“怎么回事？”
    方沐沐低着头，让发丝和帽檐挡住左侧女人的视线，“我的墨镜掉了。”
    战奕摘下自己的递给女人，“你先戴我的，一会有灯光后再找掉在地上的墨镜。”
    这个时候方沐沐没再跟战奕计较什么前尘过往，接过男人递过来的墨镜戴上，总算觉得安全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