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言论传到两国接壤处,连东晋百姓心里都起了疑惑:“我们帝君不是爱民如子吗?怎么是他们说的那样?”有些久远的记忆也被唤醒:“是屠过一次城,听说一个活口都没有。”又生怕对面真的哪天就打过来了,一时之间竟是人心浮动,事事不安。
这一场蜀中算不得赢,东晋占领了主动,他们不过没有太狼狈而已,赵飞衡高兴不起来,他就要调兵前往知夜了:“玄卿,阿恭和定安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一定要派人去通知我。”
“你放心,我会尽我所能。”魏渊宽慰道,他知道的,在他们没有收拾完林广之前,徐谦不会轻易动兵。
“五月,我必定回来。”赵飞衡翻身上马,决绝转身。
赵飞衡走了没几天,事情又变了个样,东晋的律法漫天飞舞,说是按照律法,即使是打仗了,也不能滥杀无辜,根本不会再出现以前屠城的惨状,更何况,从前的晋相狄行已经因为犯下恶行被处决了,东晋早已不再是以前的东晋。
东晋的律法直接飘到了蜀中的朝廷之上,赵恭眼眶都红了。
这回叔叔不在,连个安慰他的人都没有。
魏渊笑:“晋相是换了,可东晋的帝君没换。何况,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东晋的律法还热乎着呢,谁知道能坚持得了几年?”
事情刚稳下去,东晋那边竟是翻出了更久远的事,说蜀中连律法都没有,从前颜相说罢免就罢免,说下狱就下狱,就连如今的魏相也是被强行扣留的,谁又知道魏相坚持得了几年?
一整个春天,两国百姓除了耕种放牧,打渔织丝,还在隔空打口水仗,比三岁小孩成熟那么一丁点儿。
——“我们帝君跟百姓一同腊祭,过除夕,还亲自看百姓耕种,慰问士兵!”
——“你们屠城!无辜百姓一个不留,简直没人性!我们帝君攻打安南,没拿百姓分毫东西,连南楚帝君这般荒淫无耻都能宽大仁厚留一个全尸!”
——“屠城是以前狄行说的,他现在死了,东晋现在按律法办事,根本不可能屠城!”
——“这法才变多久呀?也好意思拿出来说?说不准明儿就没了!”
——“总好过连律法都没有,蜀中帝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年随随便便就罢免颜相,让将军下狱,现如今的魏相还是被威胁留下的,可见不得民心,无人愿意辅佐!”
——“强留又如何?东晋到现在可连相都没有呢!”
最后一句直接惹怒了秦正武,朝堂之上就要立马封徐谦为相,搞得徐谦哭笑不得:“帝君,咱们前些日子还在传东晋按律法办事呢,如今您是要自己打自己的脸?”
秦正武气愤不已:“大晋国土泱泱,连国相都没有!”
殿下众臣不住喊道:“帝君息怒!”唯有徐谦不动声色:“帝君为何不这样想,相乃国之利器,蜀中还配不上。”
此言一出,就连冯凌都禁不住呆了,他印象中的兄长从来不是这般狂妄之人,但想想,天下英雄,又有谁敌得过他?
徐谦是从不在意那个位置的,楚相唐元,天下存亡之际弃城弃君而逃;晋相狄行,小肚鸡肠阴险狡诈做尽天理不容之事;蜀相魏渊,性情淡泊无争却被困异乡亲人丧尽;还有当年的三国并相,他的俞儿,先倾危天下后尝尽人间苦痛。他所知道的相,从来就没有好结果,仿佛那个相印是个永远解不开的诅咒,将荣华富贵与阴暗血腥一并加诸人身,他又何必追求呢?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直吵下去不是徐谦的风格,那更像是颜俞会干的事,光吵架谁也吵不赢他。徐谦说:“事实胜于雄辩,帝君只需沿着我们设定的路线一直往下走就是了,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帝君也是如此,天下会知道帝君是个怎样的人。”
这些争论传到知夜,林广高兴得很,准备趁此机会坐收渔翁之利:“唐相,你看这是不是我吴国的机会?”
“自然,郎······王上可坐山观虎斗。”唐元唯唯诺诺,还老也改不掉郎中令的称呼,每次说话都战战兢兢。
却说唐元刚来时也一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模样,林广只饿了他两日,便什么都答应了,如今也还是唐相,只不过再不是李道恒的相了。
“斗是由他们斗,只不过蜀中先前答应我们的互通有无也越来越不像话了,再这么拖下去,怕连饭也吃不上了。”
实际上,从上个月开始,城中就已经有百姓吃不上饭了,但是林广早早就搜刮了民脂民膏存着,到现在还是衣食无忧的,在这一点上,林广堪称目光长远。
先前蜀都传来消息,说是赵飞衡要过来跟他们商讨这几年的往来,以保两国安宁。唐元道:“待赵将军来了,王上再与他商讨便可。”
林广刚吃饱,正舒舒服服地半躺在宽大椅子上,一挥手:“此事就交由唐相去办。”
“呵呵······”唐元干笑两声,“是。”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杜甫)
蜀晋的争论传得到处都是,就连牢里的狱卒也拿来当饭后谈资,嚼得津津有味。
“也不知后面徐博士要怎么回蜀中呢?本以为我们能占上风,没想到蜀中也挺会打嘴炮。”
“管它呢!反正咱们还是得在这监牢里看犯人,我看赶紧杀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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