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瞥她一眼,这一眼却是少见的犀利:“我不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会问。只是希望你能通过这件事明白一个道理——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要想着以牺牲自己的方式来保全我,我不需要,更不会接受这种方式的保护。”
玉竹脸上闪过一抹难言之色,她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半天却没憋出一句话来。
曾韫上前一步,额头轻轻抵住 了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如果你硬要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有前车之鉴,你一定知道这话究竟是不是开玩笑。”
曾韫这话说的言之凿凿,但心里却并不像表现的那样胸有成竹——他实在是害怕玉竹再来一次“舍己为人”,忍不住将手扣紧了她的肩头,大有不得到她的承诺就不松开的意思。
“我明白。”玉竹忽然道,“谈条件已经行不通了,想活着出去只能硬杀出一条血路,这些我都明白,你可以放心。”
曾韫沉默着将她揽在了怀里,轻飘飘的话里有多少迫不得已和绝望,只有他们两个人能体会。
怀里的人又道:“那你觉得,我们打得过他们吗?”
如果是全须全尾的他们,对上顶尖高手宋秋水或许能勉强打个平手,可是先不说他们此时的伤势,宋秋水身边还有大内高手和盛笑春,这一战的结果不言而喻。
曾韫深吸了一口气,避重就轻道:“事在人为。还未战,怎么会知道结果?”
玉竹却冷冷道:“打不过。”
曾韫提起了唇角,笑道:“纵然是打不过,能够与红颜知己携手浴血奋战,共做一对刀光剑影下的流魂也未必不是快事……你可知道有多少好男儿向往这样的死法?”
玉竹没有理会他的玩笑:“你也承认打不过,那如果把我的功力提升三倍,你觉得有戏吗?”
曾韫瞳孔倏然一缩。
他压低声音道:“你开什么玩笑?除了邪法之外哪有什么途径能让人在短时间功力提升三倍?哪怕是你师父也不可能——”
玉竹打断了他的话,简短地道:“蛟龙九式。”
曾韫被这熟悉的字眼震在了原地,他愣了好一会,再三确认自己并没有听错,不由深深看了玉竹一眼,缓缓说道:“蛟龙九式,又曰九死一生,练此功法十之有九会走火入魔,轻者经脉俱废永不能再习武,重者肺腑爆裂身亡……有多凶险暂且不提,想练就这门功法,需在极度安宁清静之处闭关七七四十九天——这些你都知道么?”
玉竹抬起清澈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镜中日月,物外烟霞,闲却名利,抛舍浮华。万水归阴,无里见无形。蓬莱今去,蛟腾鹤飞轻。”
曾韫被她这一连串不知所谓的话弄了一头的雾水,又隐隐觉得这好像与他一直以来求索的东西有关,他压了压喉间上涌的血腥气,胸口不觉有种异样的鼓噪。
玉竹轻声道:“……阿韫,我刚刚念的便是蛟龙九式的第一式,这世上死去的人不提,活着的人里,再也没有谁会比我更了解这功法了。”
狭小的密室陷入了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两个人目光相对视,谁也先没有移开的意思。
半晌,曾韫道:“那好,我先前告诉过你,我之所以会到蜗牛山就是为了蛟龙九式。既然你了解,就告诉我怎么练,我练,你护法。”
“办不到。”玉竹眨了眨眼,“……就像你说的,寻常人练蛟龙九式需要闭关七七四十九天,我之所以不需要那么久,是因为前四式与后四式皆本派心法有一致之处,所以我只需磨砺第五式,时间也就短得多。”
她见曾韫仍旧是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故作轻松地用手指戳戳他的脸道:“这件事如果让你来做,就好比平地起高楼,等楼建好盛笑春早把我们碾成了肉泥,换我来则只用搭建一个小桥——你就不要跟我争了。”
曾韫没有作声,他默默无言地攥紧了玉竹的手指,沉吟许久,声音竟有些嘶哑地道:“……如果你走火入魔怎么办?”
玉竹本想说“别说丧气话”,但一看曾韫的眼睛,见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球不知何时缠上了一层薄薄的血丝,衬得他分外憔悴,心头忽而一酸,温声道:“第五式是九式中较为温和的一式,走火入魔的概率并不大。”说完,她又觉得这未必能安慰曾韫,便补充道:“就算走火入魔,也只会是意识的轻微迷乱。”
她开玩笑似的弯了弯眼角:“怎么,难道我傻了你就不愿照顾我了?”
蛟龙九式<竹问(沈西峡)|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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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龙九式
曾韫没有言语。
练功不比吃饭喝水。一桌子菜端到眼前,先吃荤先吃素纯属个人意志,从没有固定章程,反正不管什么东西放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了都会一样混在一起;而练功习武则讲究循序渐进,无论是内功心法还是刀枪兵刃,都要在前一阶段的基础夯实之后才能往下顺延,如果盲目推进,残废和丧命也不是稀罕事。
所以在两门心法之间架桥梁,绝不像玉竹嘴里所形容那么简单。走火入魔也从未有什么“轻微”一说——曾韫亲历过祖父潜蛟的走火入魔:神志迷乱不过数日,紧接着便是脏器衰竭,从入魔到暴亡只花了区区五天。
如果说现在这世上最了解蛟龙九式的是玉竹,那恐怕最了解因此功法的走火入魔者,就是他曾韫了。
曾韫抬起眼帘,神色黯然地拽住了玉竹的手腕:“你跟我说实话。”
“……蛟龙九式,当真不能由我来练么[?”
玉竹斩钉截铁道:“不能。”
“如果我们有七个月、七年,我不会跟你在这件事上讨价还价,但现实是我们只有七个时辰——再犹豫下去,连七个时辰也没有了。”
听到这里,曾韫握她手腕的指节不由一颤。他脸色极差地点了点头,平静道:“我知道了。”
说完,他便松开了手,自顾自地走到了密室中央,盘膝而坐:“我给你护法。”
玉竹稍稍松了口气,快走两步到他跟前,一掀衣摆坐了下来。正当她阖目吐息,准备入定的时候,忽听曾韫冷清的声线道:“我那镖局就在青州,寒梅之城不如颐阳热闹,但山水灵秀,民风质朴,倒是适合居住。”
他略一停顿,又道:“再过不久就是腊月了,梅花将开,我打算带你回家看看。”
他的语气淡淡的,听上去跟“这地方有些闷”是一个语调,飘进玉竹耳朵里,却像是被一只柔软的羽毛轻轻搔了一把,引得她鼻头一酸。
一路上,曾韫半真半假的调戏她已经听了足有一箩筐,其中不乏床笫间的孟浪言词,但却都不及这一句轻描淡写的“带你回家看看”让她动容。
她飞快地一揩眼角的水光,低低“嗯”了一声。
时间紧迫,再不容拖延耽搁。
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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