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处,紫衣男子跪姿现身,向着殿堂深处报道:“君上,寒冰今日落下五尺。”
“唔。”低低的男声传来,带着堂壁回音。
紫衣男犹豫片刻,道:“君上,那日您所询之事,属下问过司判,他说此人有违伦常,死后当下火狱,徒一百年,方可轮回。”
“唔。”男声仍是哼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君上,是那个叫陈姜的女...”
“退下。”
“是。”
紫衣片刻都没耽误,尾音不落就消失了。殿堂最幽深处悬空盘坐的男人正从身前漂浮的一堆零碎中拈起一张纸来展开,上书两个大字:想你。
他看了之后内心有一种情绪,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表达,如果赵媞在这儿定能给他一个准确的描述:不知羞。
第二日,陈姜精心画了一幅师焱的全身像烧了;第三日,又写了两个字;第四日,再画一幅画。一连十几日,陈家院中的火盆就没熄过。
赵媞看着陈姜兴致勃勃十分投入,羡慕地对影子道:“这般不知羞,常人做不到。若真叫她成功了,你可就跟着沾光了。”
影子问:“沾啥光?”
“冥君妻妹还得了?”说着她把影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嘘叹道:“你要是能再长大些,做个媵妾也是可以的。”
第101章 神秘人劫中劫
四个月“隐晦”的表达思念,得不到任何回应,陈姜的心情宕至谷底。她想师焱是铁了心要与她划清界线,自己这剃头挑子一头热得无聊,没品,再热下去里子面子都掉光了。渐渐也就歇了劲,努力调整心态,习惯没有他的日子。
整个八月,大槐树村如往年一样安宁度夏,镇上县里都没有激动人心的消息传来。稍有些特别的,就是今年院试推迟了,陈百安白跑一趟瑜州。
他二月过了县试,四月过了府试,成为童生。八月上旬信心满满赶往瑜州参加院试,如果考过,他就有了秀才功名,正式踏上科举之路。
廖氏和陈姜并未给过他任何压力,但陈百安对自己很有要求。良好的家庭环境不但没有让他产生懈怠心理,反而催生上进之念。他本可以再多读两年,弱冠后再试考也不迟,可是这小子下了狠劲,日夜苦读,只想快些取得成绩,以回报妹妹供学之恩。
无奈天不从人愿,他准备好了,院试却突然取消。弄得陈百安恹恹跟着连顺回家,昂扬斗志被消磨了一半。
陈姜问他学政大人没给个交代吗?他表示没有,只在考场外贴了延期告示,但具体日子未定,惹得大批外乡赶去的考生怨声载道。
每年雷打不动的生员试怎么会延期呢?陈姜察觉不对劲,暗潮是否又已经在底层百姓看不到的地方汹涌起来了?她抓紧时间跑了一趟青州,与郭纯嘉密谈半日,又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随后安心度夏,没事找事把陈百安支使得团团转,以缓解他内心的焦躁不安。
进入九月,国乱的消息终于传进了县镇山村。全国二十五道里的十三道四十七府同时起事,打出赵家大旗,以诛篡贼,正朝纲的名义各领大军东行北上,一路势如破竹,正向京城而去。而瑜青连三府一道大营,并不在这十三道之内。
皇帝一日之内连下十二道圣旨,十一道是调兵遣将的,最后一道是宣陈姜火速进京的。
陈姜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在传旨内侍不容置疑的表情催促下,恭敬接了圣旨,云淡风轻地跟娘兄说了一声,跟随内侍即刻动身。
皇帝派了两个内侍和七个禁军来接陈姜。名为保护,实是押送。禁军骑马,陈姜同内侍坐车,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过,双驾马车被催得飞起,路过驿站也不歇脚,两日就走了一半的路程。
中原腹地这几个州府没有参与起义,还应皇帝要求遣军支援前线,可称是京城屏障,杨贼一手培养出来的铁杆拥趸。所以皇家禁军车队畅通无阻,前行极快。
照这个速度,过了吉州,再过一条大通河,京城就近在眼前。陈姜全程闭着眼装作打坐,其实心急如焚。
跟着她前来的赵媞也急:“怎么回事?快到吉州了,人呢?”
又急行一日,天擦黑后,车马在吉州城外五十里处停了下来。内侍将干粮送给陈姜,示意她如果要出恭可以下车。
陈姜慢慢腾腾往外挪,于内侍远远的监视下,在草丛里蹲了一会儿。她这几日少食少饮,肚子里根本没货,就是想做做样子拖延时间。
“陈少监,陈少监,好了没有?”
陈姜翻个白眼,仍然以最慢的速度站起来,四周望了望环境,地势平坦,树木不多,不像能藏人的样子。
泄气地走出草丛,看见不远处的护卫们吃着干粮还不望按着刀警惕环境,而等她的内侍似乎松了一口气。她撇撇嘴,一摇三晃向马车走去。
唿哨声突如其来,短促响亮,十几条黑乎乎的影子如神兵天降,不知从哪儿就冒了出来。陈姜来不及回头,突然被一人揽住了腰际,猛地往上一抬身体腾空,一个大力甩上肩膀。
“有刺客!有刺客!”
陈姜被甩得晕晕乎乎,头冲下看着两条黑色的长腿飞快奔跑。身后一片混乱,刀剑碰撞和人声呼喝铿锵激烈。
除了那腿和疾速后退的土地,什么也看不见,头脑充血,腰间被硌得生疼。可是陈姜仍勉力抬起脑袋,对着那远去的混斗场大喊道:“张公公,救我,皇上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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