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纯属凑热闹,想碰个运气的。按说陈姜作为大楚唯一一个女官,怎么也不可能许个白身。廖氏常年生活在村,觉得女儿当官不当官没什么区别,对门第的认识不深刻,但凡来人都热情接待,真诚询问。后来开始有府城京城的官宦人家遣人提亲,她才明白,诸如连顺等人,与闺女已经不堪配了。
死而复生的周望元显然懂得这个道理,他的心肺伤经过师焱一番梳理输阳迅速好转,在家休养两个月就好了个彻底,来看诊的大夫都说这是个奇迹。病愈后他不顾父母反对,再次返回军营。临行前来拜谢陈姜,应她要求跟她描述了自己受伤的前后,最后红着脸问她:“你等等我,好吗?”
陈姜心知他的意思,想说我会等,但不是等你,别白费劲了。可是又怕他失去动力从此一蹶不振,于是摇着头,嘴上含糊道:“加油。”
周望元无视陈姜的肢体拒绝,把“加油”自动脑补成“好的”,振奋离去。
当年过年时,袁熙没回来,托人辗转捎了一车年礼送到陈家,还给陈姜写了一封简短的手书,告诉她事情进展顺利,让小赵安心等待,明年年中可能会起波澜,望她早做准备,免得贼子迁怒。
袁熙写得十分隐晦,陈姜却都看明白了,起义军一旦有了动作,皇帝定会找她的麻烦。转眼四年过去,除了西南发生过一次小规模旱情外,大楚国泰民安,那所谓的天降大灾连个征兆都没出现过。虽然她预设了二十年时间,可起义军若没能一把干翻杨贼,进入胶着状态,皇帝定会对她的推算起疑。
陈姜能怎么办?她可以带着娘兄离开,躲到天下大定后再出来,但那就坐实了做贼心虚,大槐树村的村民们难保不会成为杨贼的迁怒对象,一气之下来个屠村也是有可能的。她等于间接造下杀业,万万不可。
只能待着,安安稳稳地待着,让皇帝看到她的自信镇定。
之后的一年里,陈姜果然被皇帝召唤了一次。皆因二皇子剿匪剿了个寂寞,被“土匪”拉进山里溜了小半个月,在对方的游击战术下吃了大亏,兵士死伤不计其数。皇帝传旨痛斥,六万人剿灭不了一群山匪?老二你哪里来的脸面再自称天将下凡?杨老二暴跳如雷回京告状,说打败仗不怪他,是因为有小人作祟,陈少监算出来的还能有假吗?
皇帝就把陈姜给召去京中,要她给个详尽的解释。陈姜沉稳自若,又观星,又推卦,告诉皇帝二皇子流年不利命犯小人,近一两年不宜领兵,需吃素读经祛祛身上的霉煞之气。至于小人是谁,无法得知,卦只卜吉凶,天机亦不能堪到具体的名姓,有个大概范围已经不易。
二皇子花了一百万,买了一个范围:身边人。加上上回欠的八万,陈姜返家时又去青州捐了一笔巨款。
虽然二皇子没能剿灭“土匪”,但自那以后,皇帝也未再接到西边的匪报,朝官一致认为土匪怕了,毕竟乌合之众,又怎敢真的与朝廷军队对上,说不定已成一盘散沙回家种地去了。皇帝认为有理。
杨老二是怎么犯疑心病的陈姜不知,她天师名声在外,想捂也捂不住,闭关一说只能骗骗普通百姓,刚从京中回家没多久又被瑜州军政主官总督大人请了去。
原来周望元受伤前后,同营的新丁有好多个与他一样,训练失手,不是自伤就是误伤,还有中了邪一样自个儿往钩枪上怼的。个个伤情严重,除了周望元,其余伤者都没有好消息传来。
练兵时出现伤亡是正常的,但有比例,短时间内在同一阵营里多人重伤不治,就不得不令人忧心怀疑了。所以周望元伤愈回营受到重点关注,总督大人很快得知了发生在他身上的奇迹,亲自接见后,立马派人来请陈姜。
他不信鬼神,是把陈姜当神医看待的,令人领着陈姜在几个营里走了一圈,让她给伤兵治病。许诺她若是能降低练兵死亡率,就长期聘用,报酬可观。
可是陈姜不会治病,与周望元有同等遭遇的人早已死了,现在大营里的伤兵就真的只是伤兵。
没想到同在三府一道,她的名号传得沸沸扬扬,这位总督大人竟完全不知她的身份。只好回到总督府自报家门:“大人,我在司天台任职,不是大夫。”
正二品的总督一听就皱了眉:“司天台?你就是那个皇上亲封的五品少监?给彭大人家驱过邪的道姑?”
陈姜尬笑:“我不是道姑,是天师,所以不会治病,只会捉鬼。四大营我都看过了,没有邪祟,大人可以放心。”
总督大失所望:“那周望元是怎么回事?”
“他身上附过脏东西,导致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砸石自伤。我能做的就是帮他驱除,至于伤势,则全靠他体能过硬自己撑过来的。”
总督若有所思:“脏东西,难道那几个兵士死前出现异常,都是因为如此?”
陈姜道:“是的大人,我曾遇过一个邪道,专事炼鬼,用来施放害人,在周望元身上驱出来的东西可以证明,此人很可能就是罪魁祸首。被这种炼化的鬼附身后,神识丧乱,不能自已,会出现自残行为。一旦被附身之人死去,炼化鬼就会收走魂魄,交予它的炼化者,目的嘛,不外乎还是炼鬼。”
总督难以置信,表情像听天书一样,一言难尽地望着陈姜:“为何要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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