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道文拉着方文玲的手跑在公园里的小径中,抬头一看出口就在几十米之外了,四向行人的绿灯刚好亮了,行人开始过街,于是死命地拉着方文玲跑向了建国高架道路下面的假日花市。这里人可多了吧?
两个人边跑边不断地回头,没再见到那四个坏蛋追上来。于是改跑步为快步走,免得让人觉得突兀。
看着玲瑯满目、争彩夺艷的各色鲜花,少有女人家不动心的,方文玲乾脆买了一大把的「文心跳舞兰」,这样就更像春天来採购花材的游客了。
两个人快步地穿过了夹道的丛花绿草,横过仁爱路,气喘吁吁鑽进了严道文熟悉的假日玉市,满满的各式老物件、玉石、古董、民俗艺品摊位整齐排列着。严道文贪婪地东看看、西瞧瞧,可是又不敢稍停脚步,遗憾今天实在不是来寻宝的。
忽然,严道文记起附近有个咖啡馆,卖场有好几层,隔间也多,外面很难看到里面坐的是哪些客人。赶快越过马路,扯着方文玲溜进coffeeshop喝咖啡去了。
咖啡馆里处处飘着浓郁的咖啡香,灯光柔和,音箱流出来慵懒的爵士乐,客人三三两两盘着各自的领地上着网、聊着是非。
严道文端着放了两杯espresso的托盘,找了处还算僻静的靠墙桌子,和方文玲两个人面对面坐了下来。
冷不防地,严道文把方文玲的两隻手握在手里,轻轻抚揉着。
方文玲刚刚经歷了这辈子最惊险的一刻,心里面还在微微颤抖着。这会儿被严道文这么一握,心头立即甜暖了起来。虽然这亲暱的感觉很是熟悉,也是此生一直在盼望的,可是在大庭广眾之下,顶着别桌客人有意没意撇过来的眼光,实在觉得难为情,几度想抽回手去,都被严道文大手抓着,就像被猫儿挡住了洞口,回不去的老鼠一样。索性,方文玲也不再闪躲,任由严道文爱揉爱捏,抬起眼睛细细地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牵肠掛肚了两千年的男人。
乾乾净净的脸庞,紧紧抿着的嘴唇,挺直的鼻子,微蹙的眉头,眼神有着渴望、也透着复杂地看着自己。
「傻瓜!在想甚么呢?」
「我在想……,在游戏中…你干嘛穿那么少啊?都被人看光光了…。」
方文玲差点没厥过去,两个人隔了两千多年,终于可以一叙离情了,没想到这楞头青居然计较自己在「战国再策」中的穿着?
方文玲觉得好气又好笑,正要调教一下眼前的傻瓜,突然转念一想,严道文大概是混淆了前世和今生的存在感。现在,八成是用前世自己丈夫的观点在吃醋吧?也罢!不跟他一般计较了。
「傻瓜!你以为我喜欢吶?角色定装的这么火辣,还不是想抓住各种能吸引你的机会,你们男人哪个不喜欢这种养眼的福利啊?」
「我是因为你瞄了白道一眼,那眼神让我觉得好熟悉,才注意到你的,跟你肉肉的一点儿关係都没。」
看严道文一副不领情又较真的模样,方文玲只好说:「好嘛!好嘛!我礼拜一就改掉,包得紧紧的可以了吧?」
「嗯!这还差不多。不过,如果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穿得这么性感,我可是不会在意的。」
「你……。」方文玲怎么老是有种落在下风的感觉?明明是同一个人,怎么自己的夫君…,欸…这辈子未来的丈夫,好像跟以前不大一样?
严道文看到方文玲愣愣地望着自己,眼光慢慢地在自己脸上游动,也读到她眼底的犹疑,知道方文玲是在判断自己。于是,乾脆挑明了问:「怎么样?这一世的我比上一世怎么样?」
「嗯!有点差别,这一世的你比较…闷骚,反应比较快,讲话也比较贱。」
「嘿!嘿!我就当你这些批评是在讚赏囉。这辈子学的和上辈子完全不同,这辈子的工作经歷也多是在沟通,自然比上辈子能言善道囉。这样的改变,你能接受吗?」
「还可以吧?我们这辈子没有那么沉重的復国任务,风趣活泼点,比较不闷。」
严道文抬起屁股,乾脆挪到对面,紧挨着方文玲坐在同一边,又把方文玲的左手握在了自己手里。
然后,一本正经地对方文玲说:「上辈子你贵为公主,我又是大将军,都身负重任,也都必需矜持身分。这辈子,我们都没了那些重担,我们一定要活得自在些。而且,你刚才说我的改变,好像都是表显外放的部分,内心的我可一点儿都没改变。我依然认真、负责任、重道德、明是非、辨善恶,行动力十足。所以,再嫁给我吧!」
「你呀!还真不浪费时间吶!这么急?」方文玲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也被严道文挑逗得心痒痒的。
「急!当然急啊!你不是要我积极地跟上你的感情吗?」
「我……,是啊!没错!……可是,我想再谈一次恋爱…。」
「我们可以先结婚,再谈恋爱啊!人家谈恋爱再结婚,是要用时间来确定双方的性格、家世、兴趣…这些个方方面面是不是速配,我们应该没有这个问题才对。否则,恋爱谈到后来,十之八九都是分手的,我们应该不要这样吧?」严道文转头看到方文玲不以为然的眼神,叹了口气又说:「好!你不急,那我也急不来,以后结不结得了婚看命吧。」
严道文摆了这么高的姿态,让方文玲好生为难,又落入败部了。
方文玲知道严道文说的不无道理,而且两个人已经老大不小,这辈子也虚耗了好多宝贵的岁月。可是两个人这才见到面,马上就结婚,总有种说不清楚的不甘心。
方文玲正在犹豫得慌,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严道文的时候,突然看到王振华快步地走了进来,面向着进口,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两张桌子之外,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快速地输入讯息。
方文玲发现王振华罩了件刚才没穿的土色夹克,而且左肩上渗出了血跡,还淌到了下身,赶快低头小声地跟严道文说。
两个人轻轻地走到王振华的桌子前,严道文很尊重地问,「我们可以一起坐吗?」
王振华只是轻轻地点一下头,仍然逕自点着自己的手机面板。
方文玲马上把刚才桌上的两杯咖啡端了过来,和严道文并肩坐在王振华的对面。
王振华收起手机,抬起苍白的脸来,眼睛轮流扫着严道文和方文玲的面孔。
「你……受伤了吗?」严道文问。
「对!左肩中了一枪。」
「赶快!送你上医院!」严道文说完就要起身。
「等一下!还有事情要先问你们。」
「可是你这伤…能拖吗?」
「管不了!没时间了。严先生,你们为什么相信我?愿意跟我这样的合作?」
「那四个傢伙,你把他们怎么样了?」严道文没有回答他,先搞清楚情况再说。
「撂倒了两个。放心!他们追不过来的。快说,我是中国的特工,你们为什么相信我?」
「这问题重要吗?我们还是赶快……。」方文玲实在担心王振华的伤势,也催他快一点就医。
倒是严道文按住了方文玲的手,说道:「还是先让他问吧!我们没有解开他心中的疑惑,他是不会去医院的。」
严道文眼光又在王振华更没血色的脸上转了一圈,才说道:「我是看到你的人之后,才相信你的。」
王振华用右手撑着上半身,没说话,仍然瞪大眼睛看着严道文,等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我和文玲都认为你是我们的朋友,只不过是前世的好朋友。这一辈子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们相信你的灵魂仍然对我们是善意的。」
这回答当然远超过王振华可接受的范围,可也触动了王振华心底的一些疑问。只见王振华轻轻地摇着头说:「我听不懂。能不能说清楚点?」
「好吧!事情有些复杂,我尽量简单扼要地说,你有疑问就提出来。」方文玲加快了说话的速度,希望别耽误了王振华的伤势。
王振华的前世是周文,很年轻就投入楚国令尹春申君黄歇的门下。当时楚国考烈王盱覦战国末期的时势,知道六国已经挡不住秦国的东出中原了,所以订下营建復国基地的密计,春申君则是提供復国基地所有资源的执行者。
为了帮忙掩饰运送重要物资到蒙放选定的復兴基地復山,每当春申君准备好了一批復国物资,考烈王随即会公开提醒春申君,该返回自己的封地江东吴地去巡视巡视了。于是,春申君就经常借口受命南巡封地,向南拉着大队车辆、载着大量珍贵的物资到横溪渡口,再换船借水道返回江东。
可是,船队往往啟航不久,就分船航向对岸復山,把夹带的重要物资交给了蒙放和熊灵儿收藏,以待后用。
周文虽然年轻,可心思细腻、机警灵光,很受春申君的赏识,所以成了每次运送復国物资的重要执行副手。由于周文只比蒙放、熊灵儿的年纪稍长几岁,所以三个人也自然走得近一些。周文学识渊博、见识广阔,在停驻復山期间,对復山的营造提供了不少管用的建议,尤其是机关设计方面,所以很得蒙放的敬重。
考烈王过世后,春申君自封地赶到寿春弔唁,一进了王宫就被国舅李园埋伏的死士暗杀了。春申君死后,门客散去,周文投靠大将军项燕,由于见识广,懂得器械机巧,也受项燕的重用。
楚国灭亡前一年,蒙放原本千里迢迢去见项燕,想把考烈王「遇不可为即保留实力,整备以待再起」的遗詔交给项燕,希望迎回楚国主要战力。可是怕项燕不信,所以先连络上周文,请其带路并为引荐。
没想到蒙放仍然慢了一步,快到蘄城时被包围过来的秦军衝击。兵力、战力均劣之下,只有向南败逃,最后蒙放在林中伤重摔马,临死前托周文带龙带勾交回给熊灵儿。
周文把龙带勾送回復山之后,又数次北出,每次都带回不少楚国将士,协助大家安顿下来,也避开了秦兵的追杀。
当秦始皇称始皇帝之后,秦朝国势正盛,熊灵儿判断这么多人挤在復山,迟早会被发现,到时能否达成「亡秦復楚」的使命,恐怕机会更是渺茫。于是有计画地疏散「山越」,让大部分的人回到故楚地,继续发展抗秦组织,累集资源,伺机再起。而周文帮熊灵儿设计了一套抗秦组织之间的祕密联络方式,也是最后离开的一批干部。周文走后没多久,熊灵儿就投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蒙放就是现在的严道文,熊灵儿就是我,周文就是你,你相信吗?」看看王振华没有反对,方文玲又说:「因为前世你帮我们保全了龙带勾,而且尽心尽力地协助我,这一世你又在这个时候出现,又是为了保护玉带勾和我们两个而来,我们自然相信你囉。」
严道文和方文玲接续讲完周文前一世的身世,王振华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不知道是受伤的虚弱,还是被这离奇的前世今生弄晕了头,王振华慢慢趴在桌上,用右手枕着头。
「该去医院了,别拖了。」方文玲柔声劝着王振华。
「太迟了!你们看看四周……。」王振华说完,又抬起头取出了手机飞快地点着面板。
严道文和方文玲发现除了爵士萨克斯风依然忽高忽低地回盪着,怎么感觉非常地安静,少了人声。环顾四周,除了最里面的两桌还有客人之外,其他客人都不见了。只见一个服务生上前和那两桌的客人低声地说了几句,那两桌的客人居然也都站起来走了。两个服务生把桌上的杯盘收拾好,也走了,看都没看他们这桌一眼。
接着,一个、两个的年轻人鱼贯地走了进来,先是坐在出口附近的位置,到第八组人坐下来的时候,已经把他们这一桌包围在中间了。
这时,王振华回头四下看看,摸出一支笔,把笔尖插在手机侧边的一个小孔洞内,三秒鐘后手机就冒出一阵青烟,自毁报销了。
王振华伏下头小声地跟严道文和方文玲说:「你们说的故事很新鲜离奇,但我相信你们说的。因为我知道你们的玉带勾牵涉到一个战国的考古项目,而且我也觉得早就认识你们二位了,只是不知道早到两千多年前。周围的这些干员应该是你们情治单位的人员,目标大概是我吧?你们两位应该没有危险才对。」
王振华抬眼看见黄文钦出现在入口玻璃门前,知道正主儿上场了,赶紧又说:「今天保护你们只能到这里了,我不确定还有没有其他人在打你们的主意,接下来你们可以要求你们的情治单位提供保护。不过,后天有一位来自对岸叫胡平的考古专家会跟你们碰面,跟你们谈那对玉带勾的事,请两位看在我拼命保护你们的份上,尽量协助他完成工作,好吗?」
严道文和方文玲对望一眼,慎重地对王振华说:「还不知道那专家的要求,不过,我们会尽力配合,你放心。」
王振华似乎卸下了心头的重担,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倒靠在椅背上。
黄文钦带着两个精悍的手下慢慢地踱到王振华的身边,呈品字形地把王震华围在当中,然后一掌搭在王振华受伤的左肩上,王振华原本卡白的脸上更是痛得全没了血色。
「喂!轻一点!他受了伤。」严道文最见不得落井下石的人了,不禁对黄文钦怒目相视。
「别紧张!严先生,他耐得住的。」
靠!这年头怎么每个人都知道我姓严吶?严道文心里面纳闷着,瞪着黄文钦讲不出话来。
「有必要又丢炸弹、又杀人吗?」黄文钦继续对王振华的肩膀施压。
「嘿嘿!咱们干特工的,一向不干配角,要出场,就一定是掌控全局的主角。你说对不?」王振华皮皮地回答,抬起头,斜睨黄文钦一眼。
「干!给我带走!先戒护就医。」
王振华被架走了,黄文钦倒一屁股坐了下来,轮流看着严道文和方文玲的眼睛,然后客气地说:「两位能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
严道文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想看到黄文钦前倨后恭的嘴脸。方文玲却笑嘻嘻地说:「可以啊!不过你要答应我们两个条件。」
国安局掌握庞大的资源,怕的是你不开口,可不怕你开条件。黄文钦也笑嘻嘻地回道:「说啊!看看我们做不做得到?」
接着,这个咖啡厅的一角权充了临时侦讯室,原本记录行动的录影机也被架起来成了侦讯录影设备。二个小时不到,严道文和方文玲把王振华是对岸的情报人员,被派来保护他们和他们所收藏的一对龙凤玉带勾,以及这对玉带勾可能涉及到大陆的一个考古项目的大致情况交代了一遍,也说明了今天的整个事发过程。
可是「擎天专案」的干员,好像一直搞不清楚震撼弹爆炸之前的那一小段时间,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最后弄得他们灰头土脸,任务不但失败,整个专案的人马还临时变成台北101的保安人员,被派去指挥交通了,这个脸真是丢的不小啊!
严道文不得不耐下性子,详细地说了好几遍那几分鐘的过程,「王振华指引我找到方文玲,但要我一跟她碰上面,就赶快把当时被四个坏蛋包围锁定的紧急情况告诉她。然后,要她随便拿出一个像是装着玉带勾的盒子,交给王振华,我手提袋里面的巧克力也假装成龙带勾,同时交给他。后来王振华就骗那四个坏人,让他们以为他已经跟我们买到玉带勾了,好吸引他们过去追王振华,方便让我们脱身。之后,他丢了炸弹,搞了好大的骚乱,我们就朝相反的方向逃走了。我们和王振华分别摆脱了那四个坏蛋,在地下三楼停车场会合,一起衝出台北101,那些坏蛋在停车场没能拦下我们,居然抢了台蓝色的小车,一路跟着我们到大安森林公园………。」
严道文也解答了干员们对于当时其他的细节和玉带勾的一些提问,直到他们没有疑问了为止。
严道文和方文玲交代了必要的联络地址、电话,也签了切结书同意国安局有事情要处里,会无异议地配合应询。
严道文最后也问了个问题,「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台北街道和大楼都有不少的摄影机,再加上天上也有我们的眼睛……。」
黄文钦指了指上面,然后摇了摇手上那台从王振华身上缴获的手机,又说:「这个东西更让我们确定了你们的位置。」
「靠!这不是『全民公敌』了?」严道文不可置信地张着嘴巴。
黄文钦遵守承诺,派了两组人马,也协调了管区警局,保护着严道文和方文玲的住家安全。也同意如果大陆的考古专家纯为私事来访,国安局不会从中阻挠,但希望能全程参与。
于是,严道文和方文玲带着一对保护他们的拖油瓶,欢欢喜喜地继续约会去了。他们不知道,后面的两天,国安局为了他们的这档子事,差一点没忙翻掉,还惊动到国安的最高层。
第六十八章 【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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