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灰濛濛的天空也正下着大雨,一名穿着黄色橡胶雨衣的小男孩因为一时贪玩,跑进了家附近不常有人到过的树林中探险。
就如前几次那样,抱着些许被人逮到的慌张以及小孩都有的探险精神前进着,然而这一次,树林却和往常不同的让他遇见了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倚靠着大树,身上还不停流淌着鲜血,或许是因为自己拥有和别人不同的体质而被同儕排挤,所以明白那种只要没了家人陪伴的时候,受伤就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的孤寂,纵使心里害怕,小男孩却还是迈出步伐朝她走去。
「很痛吗?」小男孩对着坐在树下的她问道。
那些伤痕,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不会痛。
「不会,我没事。」女孩对着他微笑,就像歷史回忆看到的那样,虽然容易感染,到底却还是不希望被人望进自己的心里。
而见到女孩这种反应,小男孩非但没有因此而开心,反而忍不住蹙眉。
「在我面前不需要假装,把手伸出来。」小男孩将手伸进口袋,从中拿了个东西后,握着小小的拳头,将手伸到半空中。
女孩茫然的盯着他的小小拳头,接着乖乖的在半空中捧着双手。
「痛的时候就吃糖果。」小男孩将手中的物品轻轻放入她的掌中,那是一颗用蓝色包装纸包成的糖果。
那种淡淡甜甜的滋味,一直以来都能帮他忘记痛苦。
所以这一次,一定也能帮助到她。
目的达成后,小男孩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往后慢慢退开,最后转身跑了起来,躲到其中一棵大树后面窥探女孩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收下糖果的女孩在迟疑了片刻后轻轻将它打开,放入嘴中细细品嚐。
或许是长年来的压抑像口中的糖果般在嘴里化开,她的笑容伴随着泪水。
「谢谢……」
躲在树后的小男孩睁着童贞大眼看着这一幕,小小孤寂的心也终于在那刻溶化,笑顏也跟着展开了。
那便是他们的初遇,他怎么会忘了呢?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再度睁眼时,黎墟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松软的床上,这里是雨过去在闇天使城堡待过的房间,是他们记忆中的那段过去。
换作是雨,她一定会觉得很怀念吧……
「你醒了啊,肚子饿了吗?」彩弥打开房门,端着一碗东西走向黎墟,「嘛,不过因为我不是你那世界的人,所以不懂你们那世界的料理怎么做,所以大略弄了一下。」
彩弥将那碗东西端到黎墟面前,黎墟低头一看,盛满半红半白的黏稠液体,还没死透的生物在里面载浮载沉,造成的视觉效果毫不比在监牢最后的画面还要逊色。
想起失去意识前看剑的最后画面,黎墟的头又晕了起来。
「我不饿,我还是不要吃好了……」黎墟将那碗东西推放到一边的桌上,强压住噁心的衝动把视线转向窗外,却看见明亮的日光投射进来,让整个心情都平静了。
「现在几点了?」黎墟问,总觉得超过一天不睡的疲惫感都消失了,一定不可能只是单单睡了一个晚上而已。
「刚过午时吧。」彩弥漫不经心的说,同时弹了个手指就把那碗被黎墟嫌弃的东西给变不见。
虽然心里也有些不悦,但她从来就没有期待过自己的手艺,会端过来也只是想看看这个人的反应而已。
嘖嘖,区区人类真嚣张,就算看起来难吃也要满怀感恩的心情吞掉说好吃才对吧?
彩弥的举动,黎墟自然是有看在眼里,虽然他也想尝试假装一下,但那个像呕吐物的东西已经不是自己可以假装的程度了,还是不要勉强自己,早早无视对两人都有好处。
「心雨呢?」像是为了转移话题,黎墟问,说起来这明明就是雨的房间却不是雨躺在这里而是他,说起来也很奇怪。
「她在别的房间,虽然有蒙斯在一旁监视,但还是怕她会找到一些日记什么的东西。」彩弥面无表情的再度弹了下手指,一颗糖果便像变魔术般的出现在黎墟的手上,「不吃饭的话,吃颗糖果垫垫肚子吧,糖果什么的,我多少还是可以变出来的。」
「嗯,谢谢。」黎墟将它握在手中,却没有要吃的打算。
蒙斯就是刚刚那个男的吧,还有总觉得今天的彩弥异常温柔……
不过如果已经过中午的话,也就是说他睡了将近半天的时间了,天使契约也跟着消除了,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彩弥说她不站在斥决那边,拜託她一下应该会放他走,那么要这样就回去吗?
毕竟他已经把这世界弄得一团糟了,再待下去,他不但没有把握能帮助他们,恐怕也只会让事情越弄越糟而已。
那么这样还是只有回去这一条路能选了呢……
「我跟斥决说了你的事情,你要去见他吗?」黎墟还没开始说话,彩弥就率先开口。
「不用了,谢谢……」黎墟苦笑,姑且先不说这种见父母的节奏是怎么回事,光是面对面和一个陌生人接触,特别对方还是个高不可攀的王族天使,他就觉得压力很大。
「那就好,因为斥决也说对你没兴趣,你去了恐怕也只会遭受冷眼对待而已。」彩弥笑着说,这也是她想要看见的画面。
像个站在老虎前的小兔子,全身发抖而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很有趣。
原以为对方一脸蠢样看起来很笨,没想到这个佣人c还满聪明的嘛!
「是吗……哈哈……」看来对方果然还是把他当成笨蛋耍啊……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想回去。」黎墟直接了当的说,他总觉得再说下去,离开这件事就会变得难以啟齿,在对方继续说些什么前,还是先把要说的话说出来,免得到时越弄越尷尬。
「欸?你要回去了?才几小时而已耶。」彩弥有些不能理解的张大眼,被选上的种子竟然这么没毅力?
「恩,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不好意思。」说着,黎墟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就要起身,然而下一刻却被彩弥压回了床上。
「彩、彩弥?」黎墟瞪大双眼,愣愕望着眼前将他压制在床上的彩弥,脑袋又开始陷入一片空白。
「嗯?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呢,再留一下怎么样?」彩弥笑着,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幽光,「或许会有好玩的事情发生喔。」
「好玩的事情吗……哈哈……」可是他现在不管怎么看,都觉得这样的事态一点也不好玩啊!
「想着让一切都消失就好了。」在黎墟正要开口婉拒的时候,彩弥却又率先开口,伴随着那一丝神秘的笑容,手指轻轻拨过对方的瀏海,「遇到危急的时刻,想着让一切都消失就好了。」
想着让一切消失吗……那他现在确实很想消失在这里……哈哈……奇怪……
突然的睡意再度袭上,虽然明知这种时候绝不是闔眼的时刻,却还是敌不过沉重的疲惫,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意识,而看见黎墟这么乖乖睡去的模样,彩弥的嘴角也不自觉勾得更深。
想要就这么逃走?她可不允许。
再度恢復意识时,黎墟发现自己正被关在一个狭小空间内,四周全是一片漆黑,随便胡乱动还会不小心撞到额头。
超痛。
依照这样的声响和硬度,大概又是玻璃箱了吧。
「佣人c,你醒了吗?」彩弥的声音突然响起,黎墟猛然抬头后又是一个撞击。
「喔痛!」黎墟扶着自己的后脑勺,尝试让疼痛感消去,除了这个新鲜的昏眩外没有其他感觉,看来应该是没被怎么样……
「看来是醒了。」语毕,四周的漆黑就被一片明亮取代。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黎墟下意识闭起了眼,待视线完全适应后,黎墟才缓缓睁眼看清四周的画面,此时的他们正位在一座草原上,他的身边自然是斥决派的人不用说。
不过只有斥决和彩弥,蒙斯和雨都不在这里。
草原的另一边,女王、嵐、七位中的其中四位长老们以及……那远远就能感受的炽热视线……森。
草原两方各自都盛装打扮,虽然明显是要开战的节奏,但感觉就像要参与一个上流人士的派对活动一样。
而现在的他就算知道自己不是该参与其中的角色,但被关在这个玻璃箱中动弹不得的他,根本是想逃都逃不了。
现在的他感觉自己就好像全身赤裸的站在伸展台上,心里却有种步上断头台的绝望。
完完全全的无所适从。
特别感受到森那不间断的炽热视线,他连死的觉悟都有了。
不过,总觉得对于两国间的大战,人未免也太少了点?
「由于面对的敌人是一般人都敌不过的长老,所以女王不想浪费那些人才和弱者,已经先找人将白天使领域移到别处好好保护了。」看见黎墟心里的疑惑,彩弥笑着贴心解释,「至于两位消失的长老是因为一个能力不适合用在战斗上,而另一个因为把柄被斥决掌握在手上所以才只来这四个。」
「恩……」黎墟僵笑着点头,不仅因为刚刚对方将自己压制在床上的模样,更是因为斥决人现在在旁边站着,而对面也没有要说话的模样。
两方人马都站在原地互看着,彼此不说一句,彷彿谁也不想打破这份沉默,就这样凝重的气氛一直持续着。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连天空都因那西沉的落日被染成橘黄色泽。
虽然清楚此刻可能是绝佳的状态,彼此不说一句,双方都没有动作,要是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当然很好,但……
他身边虽然有彩弥陪着,可旁边就是一个能把全世界都吸走的魔王啊啊啊!
光看歷史回忆和亲临现场是两码子事,虽然魔王是一刻都没有将是现转向他,但看看那个气场,那个气场啊!连身边隔着一片玻璃都能感受到寒气了,这样像玩木头人一样一直站在原地是怎样!要打要闹就快开始吧,他受不了了啊呜呜……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时间,连太阳都准备要下山了,蒙斯这时才从后头推出另一个箱子,而箱子上头盖着一层黑布,看来刚刚黎墟也是受到这种待遇。
这么说来,那个里面是……
「时间差不多了。」将箱子停下,蒙斯毕恭毕敬的向着斥决行礼。
「那么就开始吧。」斥决面无表情说着,接着伸手拉开了布幕,一瞬间出现的画面,在场除了斥决及蒙斯外的所有人都跟着屏息。
「心雨……」
雨穿着一袭华丽的红礼服,不,应该说是被鲜血染红的礼服,身上还流淌着血,奄奄一息得倚靠着其中一面玻璃墙,任谁看见都觉得怵目惊心。
怎么会……
不应该是这样的……
雨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r,好好享受你的晚宴吧。」斥决轻轻勾起嘴角,顺手就将玻璃面炸出一个破洞。
「是。」得到斥决的指令后,雨睁开那双宝石般的红瞳,缓缓的从玻璃箱走了出来。
第六章 无法停止的斗争-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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