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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凋碧树(GB)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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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是风平浪静。
    崔慈再一次回到了众人的视野中,瞧着全须全尾,棠物宜很是松了一口气。
    谢子葵自是不知这些时日的暗流涌动,照慈的身心状态占了他不少的心神。况且衔刃山庄近来应是受了老主顾的委托,连他近来都常在外走动,很是忙碌。
    不知这毒瘾是否真有发作的周期,崔慈回去后的这几日,照慈倒当真没觉得有那么难熬了。见她精神好上许多,谢子葵却仍记着她先前的虚弱模样,不敢放下心来,像个老妈子似的一有空就跟在她屁股后头。
    个中滋味暂且按下不表,好歹照慈现在勉强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出现在人前,也算没有辜负崔慈的以身饲鹰。
    浑浑噩噩的时光过得总是尤其快,没过多久便到了崔家老太君的寿辰。往年困于北地,可以冠冕堂皇地不去拜见,眼下都到了京城,再不往定州走一趟怕是就要落人口舌了。
    当然,这也不过意味着他们要做做表面功夫罢了。
    王府早早就请奏皇帝世子前往定州祝寿之事,皇帝自然无不应允。然而京城秋冬之交,寒潮突至,本就体弱的燕王世子猝然病倒,也很是符合常理。
    听闻燕王世子病得连日缠绵病榻,甚至一时之间无法下床走动,连美艳胡姬们都急得开始轮流侍疾。
    这些坊间传言都有鼻子有眼,甚至有浑人说胡姬们心疼世子,怕那热水烫到他,又不能叫他喝凉水,竟是将茶盏置于两团雪乳之间,让世子每每醒来都能喝上泛着乳香的温水。
    香艳场面被描述地绘声绘色,众人提起燕王府时俱是暧昧的笑,化解了对照慈这时机太过凑巧的急病的猜疑。
    不过也有些坏处。
    安排去放出风声混淆视听的人实在太过有才,连众胡姬是如何一字排开,由着世子每日安排端茶递水捏腰捶腿的分工之类的秘闻都讲得头头是道,还把各胡姬的特点都一一数来。
    照慈晓得外头传得夸张,但她也无意阻止,横竖只要能让她近来不必与人交际,她便乐见其成。
    谢子葵起初还很明事理地知晓这是照慈故意为之,耐不住日日在街头巷陌听到这病公子和艳婢的风流韵事,听了几回之后,他也禁不住怀疑她是不是白日趁着自己不在当真和那些胡姬有了首尾。
    毕竟,她这身子骨算不算硬朗,能不能硬,他还是一清二楚的。
    连崔慈偷溜进王府之时,都不由得用幽怨的目光盯着她,一言不发。
    崔慈近来对她总是小心翼翼,少见这般闹小脾气的样子,她瞧着好笑,有心逗他,只当不知,任由他坐在那儿生着闷气。
    片刻过后,他果然先坐不住,慢悠悠踱步过来蹭到她身上,期期艾艾地小声说着:“再怎么样,你有知己和我也算足够,就不要去染指那些女子了吧…”
    这话讲得别扭,用词也很是怪异,在他嘴里她倒真成了欺男霸女的货色。
    照慈知道这俩人其实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不过是借着由头朝她讨些好处。虽说那瘾有所缓解,但到底还是煎熬,她没那耐心去化解这两个小心眼男人的千千结,亦懒得费口舌解释,只好将崔慈直接扯过,摁下他的头,身体力行地叫他说不出话来。
    *
    崔府修葺之时搜刮出妖术一事,起初并没有闹出多大的波澜。
    这些世家横行霸道,崔家也不是没有做出过鱼肉乡里的事情,大约是不知何时惹恼了那些匠人,做出些报复的举动,似乎也很是正常。
    这些木匠或泥瓦匠往往能够改变宅子的风水,在百姓中颇受尊敬也颇受忌惮,此番事情败露,旁人不过叹一句可怜可惜,互道一句害人之心不可有,便也没有人再多加议论了。
    承接上一次崔府翻修活计的匠人们都被捕入狱,他们自然齐齐喊冤,但崔家亦有人证物证,即便所有人都知晓这些证据皆是随他们言说,但案子的判罚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匠人的家人们几乎要把县衙哭塌,可平头百姓们一来不敢当那出头鸟惹祸上身,二来也很是怀疑这些匠人是否也会暗害自家,是以也不曾有人仗义执言。
    定州的这个冬日格外的冷,被押着跪在公堂上的案犯们皆只穿着单衣,不一会儿,四肢就呈青紫色。
    崔家定是恼恨非常,不肯给个痛快,又不想堕了自个儿清贵的名声,便不停地使些阴招。每日都说有新的证据要呈上,这群犯人便日日都被拉到公堂上长跪不起供人再审,如此往复,没过几天,这些人的手脚已几乎能说废了。
    围观者明知道崔家存的什么心思,只是事不关己,竟还有不少人能冷眼看着,甚或抱臂笑一句罪有应得,说能留得一条性命已是幸事,莫要得寸进尺。
    就这样审了多日之后,崔家总算暗中松口,容许县衙结案,将这群匠人并家人全部逐出定州地界。
    失了赖以为生的手艺,又被迫流离失所,本就没有多少活路可言。然而,出了定州,崔家究竟会不会放过他们,也尚未可知。
    但这些事很快就没有人提起。
    崔家老太君操办寿辰,意味着不少人都能找到些活计,赚点外快。
    众人都忙着抢差事,无人去留意远走之人,即便是原先交情不错的近邻都不会去相送。不会有人去看那些被驱逐的人们背着行囊,一家老小手牵着手,步履蹒跚地艰难行走于皑皑雪地。
    他们佝偻的背影终于远去,杂乱脚印都又被大雪掩盖,如蜉蝣如草芥,此生于世皆再卑微不过,连痕迹都不必留下。
    没过多久,同一条路上响起车轮滚滚,一辆接一辆的马车碾过白雪,将之踏成一片泥泞,留下抹不去的车辙印记。
    那些马车上堆放着一个又一个大木箱,偶有颠簸,还能从缝隙中看见里头的金玉颜色。
    他们无一例外地朝着崔府驶去,一箱箱祝寿珍宝源源不断地送入府中,其中混着几个不甚起眼的箱子,没有任何徽记。
    若和记的人亦在场,大约能够认出,这正是他们于金坛县被劫的那批货。
    京城中近来关于燕王府又多了些传闻。
    听说燕王世子气恼自己不能侍奉祖母膝下,除了精心准备的寿礼和亲自执笔的百寿图外,还强撑着病体,日日朝着定州方向跪拜,以表对老太君的拳拳孝心。
    这倒不是空穴来风。
    匠人们被逐出定州的那日,照慈确然对着定州,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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