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当年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谢师叔就已经在修真界小有名声,孤身一人踏遍各洲,历练无数,留下无数仗义执剑的君子之名。
包括他的佩剑,江湖之人都称之为“君子剑”……呃,虽然固然也有一小部分看脸的成分在,但从这也可以看出世人对谢轻言的印象和无数美好的赞誉。
几人又是对着谢师叔一阵感谢……有一说一,他们一群人本来修为就不咋地,此时又灵力耗尽,硬留下来也是给谢师叔添麻烦,还不如乖乖早点回宗门,省得拖谢轻言后腿。
临走前,谢轻言无意间瞥过其中一人,目光突然一凝,半晌,若无其事:“你那盏莲灯,倒是有几分特殊。”
那名弟子憨憨一笑:“嘿嘿,背后确实有些渊源……是几年前的一次意外,我在历练时被江师叔所救,他见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灵器,便分了一缕灵力注入了莲灯之中,从此这盏灯便成了克制邪祟魔物的绝顶神器,我将其炼化成了我的本名灵器。”
他此话一出,其余人瞬间炸开锅:“……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江师叔?啊啊啊啊啊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江师叔吧!”
“呜呜呜呜怪不得,从刚刚开始,我就感觉从内到晚都被圣光洗礼了,原来竟然是凤凰的灵光呜呜呜呜!”
“那个,你能不能再做一次那个,就是那个……”
在大呼小叫哭天抢地嫉妒到眼红的一群年轻弟子中,谢轻言最初的那缕深沉的目光很快被掩饰得恢复如初,视线从莲灯收回,思绪却一瞬间地放空。
啊……
宴秋。
的确是那个人能做得出来的事。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谢轻言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自幼无父无母,遭人欺凌,险些成为村子进贡给魔物的祭品,又在一场并非偶然、吞噬一切的大火中仓皇出逃,成为唯一的幸存者,一路颠沛流离,拜入昆仑。
所以对如今的一切,甚至被世人诵赞为“君子剑”,他心下只有嘲讽的好笑。
——他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
并不是什么狗屁的天下苍生,可笑的拯救世人。
他无比清楚。
……仅仅只是因为那个人。
那个人能为了黎明苍生几经生死,也会路遇无助窘迫的后辈时心软叹息,分出一缕灵力注入对方的灵器之中。
江宴秋就是这样的人。
就像阴暗的、只能在夜间出行的怪物,也会为了能靠近仰望渴慕的那道光芒,把自己伪装成正常人的模样。
谢轻言时常心想,当初入门试炼时犹豫再三、不愿令他入门的那些昆仑修士,他们的担心其实是完全正确的。
……因为他就是一个再彻底不过的怪物。
就像他当初衣衫褴褛、满身伤痕、面无表情地向倒满烛油的地面扔下火把一样——他时常压抑不住内心那些阴暗又暴虐的想法。
表面言笑晏晏,与人谈笑风生,脑海中抑制不住浮现的,却是将那人周围趋之若鹜的一群该死的苍蝇狠狠按进泥水堆里,把那些觊觎肮脏的眼球狠狠踩爆,让他们再也不能用那样恶心的眼神看向那个人。
怪物就应该生活在阴沟之中。
他本应该万劫不复。
但是那人却朝他伸出了手。
他就像是猝不及防被剥开外衣、剃光皮毛的困兽,一览无余、仓皇无措地展现在那人面前,被光芒刺得泪流满面,也忍不住通红着眼死死看去。
于是一眼万年。
于是……他开始想学着做一个正常人了。
小心翼翼地收敛好尖锐的利刺,每当那些阴暗的、暴虐的念头浮现时,就狠狠地掐住掌心,直到那片皮肉血肉模糊。直到后来,那片皮肉麻木到再也感受不到疼痛。
慢慢地,他好像真的可以伪装得天衣无缝。
假装自己不是生来的怪物,假装自己可以正大光明、肆无忌惮地站在那人身边。
可是……
可是啊。
他肮脏的、低贱的、卑微的目光,投射出的,只有那人再圆满不过的善。
他们是那么的般配,他们站在一起时,那人的眉眼和发梢,都诉说着再明显不过的笑意与爱意。
——是那人亲手拽着他的手腕,将他从深深的、只一步便踏错的沼泽中拽起。
他又怎么忍心。
……亲手玷污。
就像戏台上恩爱的君子与佳人,一曲唱罢,好一对佳偶天成、无比般配的璧人,他坐在台下微笑鼓掌,欣赏这一出再完满不过的戏剧。
他虽是“君子剑”,却并非那人的良人。
一只雨夜的困兽小心翼翼地抖落毛发的泥水,一场注定不会有结果的爱慕终止在雨夜——“师叔?谢师叔?你怎么了?”
面前拿着莲灯的年轻弟子疑惑开口,随机恍然大悟:“啊!我想起来了,谢师叔当年跟江师叔还是同一年入门的同门呢。”
他露出一个憨厚又羞涩的笑容:“要是、要是哪天您遇上江师叔,能帮我跟他道声谢吗?我真的很感激他。当初要不是他,我可能就不是现在的我了。他真的、他真的是我遇见过,最好最好的人。”
嗯。
谢轻言笑道。
“好啊。”
他当然知道。
他是他生命中遇见过的,再好不过的人。
同时在三本书当炮灰男配后 第2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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