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个罕见的美人,他们手脚不自觉放轻了些。
*
诏狱,潮湿阴暗的腐臭味弥漫至底下,几盏豆点大的油灯摇摇晃晃,
来来往往的卒吏手里端着血水盆子,时不时撞到人一二,里头的皮肉骨头不小心倒出来。
鞭打声混着痛苦的哀嚎此起彼伏,一些尖叫声听得人头皮发麻,恍若要将全身的血都咯出来。
谢知鸢醒来时脑袋早已被昏沉之感蚕食,她眯着眼,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
先是鼻息被浓重的血腥味占据,而后是眼睛。
她缓缓扫过不远处的一排奇形怪状的器具,她看不懂,可从其上的血迹也能猜出其用途。
谢知鸢打了个哆嗦,手腕上的疼痛与后背的后知后觉蔓延开来,她咬住唇瓣,艰难地扫了几眼。
豆大的油灯在角落里明明灭灭,将她的影子投放至墙上。
她现下双手都被绑着吊到头顶,许是那些人还没治她的罪,她的脚到还是可以撑地。
可方才昏迷时身子的重量全压在手腕上,已在上面留下道道淤青,现如今疼痛浑身痒意传遍全身上下。
她看都不需要看,便可得知后背处的伤口怕是又崩裂开来了。
蓦然,左手边的粗铁栅栏传来一阵轻响,是锁链被拉起的声音。
谢知鸢没有力气抬头去看,只垂着脑袋不声不响,不多时周身便溢上陌生的气息。
那人似乎很高,挡住油灯投下来的阴影能将她牢牢覆盖住,谢知鸢睫毛轻颤,下一瞬下巴处传来一阵凉意,那种鸡皮疙瘩直泛的感触瞬间冲上天灵盖。
她被人用沾了血污的鞭子抬起了下巴。
那鞭子好似带着倒刺,有几瓣棘突甚至划破她的肌肤,他的力道很轻,恍若漫不经心般,可她却完全控制不住,只能任人宰割地仰起了白玉般的脸。
她半阖着眸,完全不敢抬眼,只觉着宛若有实质的目光寸寸扫过她的肌骨,在上面留下细密的颤栗。
谢知鸢喉咙发紧,不自觉吞咽,可却因仰脸的动作而变得艰涩。
邵远俯下身,压迫的气息寸寸逼近,谢知鸢避无可避睁开眼,被迫撞入他的目光中,
女孩生了一副好样貌,血痕在她苍白透明的脸上并未掩去半分美貌,几缕碎发在闪着水光的黑眸边飘散,这种狼狈下的脆弱与破碎,足以令一切男人心生怜惜。
邵远眼里落了大片阴影,仔细又看了她片刻,才轻笑了下,“倒是可惜了。”
谢知鸢听不懂。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她鼓起勇气,可声音还是打了颤,眼里的泪已快包不住。
“谢小姐不知道吗?”
邵远收回了鞭子,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脸上,漫不经心告知,“谢府上贡的香料掺了毒,圣上久戴谢府特制的香囊于身,不久前毒性入体昏迷了,如今正于乾清宫修养——谢小姐是死是活了,全赖圣上醒来后定夺。”
他说着,伸出另一只手,在她脸上的伤口停留,渗出的血滴子涂抹至下巴处。
清俊的眉眼含着发凉的笑,看着被他□□的那一抹红,好似万顷白雪中的一抹丽色,
谢知鸢黑眸略睁,眼里的清液直直坠落至男人的手背。
男人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漫不经心又碾了碾她的下巴,开口时语气带着莫名的意味,“原本是打算将谢寻数罪并罚直接处死——有人却揭发说那香是谢小姐制的,锦衣卫可不会冤枉好人。”
“不过‘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说不准谢夫人明日便要来牢中陪谢小姐了。”
这位邵大人说话时唇角都含了笑意,声音也清清浅浅如春风拂面,可其中意味却冷得让人直打哆嗦。
谢知鸢被他吓得脸上湿漉漉的满是泪水,耳边是男人似有如无的语调,“谢小姐若是想知道该如何解局——”
灼热的气息缭绕至耳廓,“不若来求邵某。”
谢知鸢手指稍蜷,声音带颤,“邵大人想要我怎么做?”
邵远稍直起身子,不知是不是错觉,谢知鸢觉得他垂下的眼里总算带上了点认真的意味,他问,“谢小姐与陆府是什么关系?”
谢知鸢心尖一颤,还没开口,唇便已被男人轻轻按住。
男人的眸色在阴影中依旧比寻常人来得清浅,却无端凉薄,他缓缓道,“谢小姐可要想清楚,如今能帮你的也便只有邵某了,若不如实答——”
“没有关系,”谢知鸢偏头躲过他的手指,垂下的眼里忽然闪过了然,“怎么可能会有关系。”
邵远眯了眯眼,眼底发沉,“听说谢小姐与陆大人青梅竹马、情深义重,难不成皆是坊间传言?”
谢知鸢手指攥紧麻绳,冷声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如今大了后,也便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往来,谁又能记得小时候那点情分?”
邵远略颔首,也不知有没有信。
这回轮到谢知鸢问了,她抬起眼,“对于我与陆大人并无瓜葛此事,邵大人似乎很失望?”
邵远目光触及她眼底的冷火,倒是不恼,反而轻轻扬了下唇角,“怎么,你以为谢府出事与我有关。”
谢知鸢不吭声,只是看着他,向来温软的眉眼带了戾气。
邵远轻笑,“邵某可没那般胆大包天敢对圣上动手。”
他侧了侧身,衣摆处的四爪飞鱼张牙舞爪好似要跳脱出来,
男人不咸不淡的嗓音传至耳畔,“小姑娘,你可知盛京有多少人想对陆府下手?”
“这样的人家若是有了软肋,你觉得如何呢?”
谢知鸢一愣,眼角的泪落至下巴时将上面的伤口冲得极痛无比。
她鼻尖蓦然发酸。
是啊,陆府与向来外族不亲,本身又无姻亲,就算有结盟的,也是动不得的高门大户,于是一个小小的谢府,在其中便显得格外突兀。
于陆府而言,就算树敌再多,旁人也不敢轻易动手,于是谢府便成了那只随时可利用的鸡,每当朝中有风吹草动,他们都需担惊受怕。
而她居然,居然还妄想着去招惹陆府未来的主子。
她又怎能不去埋怨,怨这些人殃及池鱼,怨这些人拿人命当笑话。
一切爱意在隔了门第与成见之后都变得那般虚无缥缈,无需多说,便随着凄哀悲凉轰然消散。
作者有话说:
——大狗:才开始虐呢(小声)这章是和四十几...忘了哪章了,反正也与之前的梦有联系。
帮我的好基友落笨蛋啊呸,落落无行推个文——
什么?!居然还有不虐女的雄竞火葬场?
居然敢在绿水青山的江江写这些东西?!
没错!就是它,《哭戏美人的修罗场[快穿]》章章高速,全程刺激,绝对让你感受到非一般的快感。
完结的世界有电竞、西幻吸血鬼、女尊、abo......?
第184章 、前世5
谢知鸢昏迷中被拖到诏狱时正值半夜,醒来后与邵远谈话间已是翌日晌午,可诏狱却因深藏地底与夜历并无区别,人在这都不知今夕何夕。
微弱的灯火摇曳,有着黑衣的身影步伐匆匆赶来,锁链轻撞声晃荡,狱卒凑到男人身边耳语几句。
男人眉头微挑,下意识看向不远处自他说完那两句之后便抿唇不语的谢知鸢。
少女无知无觉,被吊着的双手无力垂落,纤细的指尖泛白,她自顾自垂着眉眼,恍若对自己将来的命运丝毫不关心。
“圣上醒了,”邵远清浅的眸辩不出什么情绪,在少女骤然看向她时,缓声道,“圣上如今震怒,原本想下诏将谢小姐处死,可未曾想——”
他话还没说完,原处蓦然传来一阵杂响,
“走!麻利点,这可是弑君的罪妇,怎还有你们这般怜香惜玉的?!”
谢知鸢头皮发麻,心口一滞,她愣愣抬首,就见几个狱卒拖着一道纤瘦的身影从栅栏前经过。
被他们拖着的女人着了件深衣,可即便如此,腰臀下的血却多的透过深色的布料缓缓落至地上。
那双曳地的绣鞋沾满血污,被拖着走时,无力地在斑驳的地上留下新鲜的血痕。
在周遭连绵的哀嚎声中,女人就像块破布一样被拖着,没两下就消失在几人面前。
谢知鸢一瞬间脑袋空白,茫然无措与窒息感瞬间冲向胸口,反应过来时,女孩沙哑撕裂点嗓音响起,“娘——”
怎么会这样,明明先前邵远才同她说只抓了她一个,怎么会这样?
“我娘怎么在这里,”她抬眼,眸中的泪珠大颗大颗坠落,“他们把我娘怎么了?!”
手腕上的绳索不住被她拽着,她好似使了全身的力气,一面哭一面要不管不顾挣脱去救娘亲。
邵远眼皮子稍抬,无波地看着女孩脸急得眼睛通红,甚至踮着脚要去咬头上的绳索,原本莹白的手腕被她勒出道道血痕。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渗着血的脸庞转向他,哀求的目光一道望过来,
“邵大人,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你要我做什么都行,能不能救救我娘,我什么都与你说。”
邵远眼眸微阖,他没什么骗小姑娘的嗜好,是以擦着指骨道,“谢小姐,令堂今日于德清殿前告了御状,将毒害圣上的罪过一并揽了去,若非此事存疑,怕是早已没命,如今不过打了几十大板关押在此处,已是圣上开恩,之后再如何,不是邵某能置喙的。”
毕竟是自己认的罪,基本上无转圜的余地,怕谢夫人此举,也是打的那些人措手不及,先前安插好的各种为谢府开脱的“证据”也用不上了。
谢知鸢闻言胸口暴虐生起,她眼眶通红,泪水混着血水一并滚入领口,“这叫开的什么恩,我娘一个再良善的妇道人家,哪来的胆量去投毒?!”
邵远目光落在手指上,将指缝最后一丝血痕擦去,才又道,“谢小姐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他用那双浅淡的冷眸看住痛苦又愤恨的少女,语气意味不明,“毕竟就算非罪魁祸首,可九族之下,怎能苟全?”
牢内烛火幽幽,墙上投放的影子大了一圈,邵远漫不经心上前几步,干净的手指捏住少女的下巴,在她冒着冷火的眸光中道,“若是谢小姐不小心被充了官妓,也不知谢夫人是否会后悔啊?”
*
邵远的话倒未真正灵验。
自他离去后,谢知鸢恍若一具只剩下躯壳的行尸走肉,米水不进,静静地站在那,呆呆地看着不远处跳动的烛火。
看着看着,眼前便出了层层光晕,肿成核桃般的眼里布满红血丝,竟再度泛上泪花。
寻常人的泪总能耗干,可谢知鸢泪腺发达,便不停地哭着,哭到眼睛发疼,疼得不得了。
如今圣上对她的处置还未下来,谢知鸢便被关着,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再度传来锁链被打开的动静。
久未入眠的女孩并没被这声响干扰,她只怔怔垂着眸,唇因为未进水泛着皮。
邵远眼眸稍扬,目光在她无波无澜的眉眼一顿,而后不疾不徐对身后跟着的狱卒吩咐道,“还不快给谢小姐松绑?”
那几人应是,靠近谢知鸢时,动作格外小心翼翼,而她却毫无知觉般沉静在自己的世界中,好似坏掉了的娃娃。
每晚都能梦到清冷表哥 第20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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