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内声音嘈杂，但这声音却压过了旁的讨论声，钻进了当事人的耳中，也钻进了宋离的耳中。
    董安显然没想到自己看上的人脾气这么燥，脸皮不由自主抽动了一下。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不远处那桌看热闹的几人，忽然觉得后悔。本来只是喝酒上头跟朋友打个赌而已，他们让他把这帅哥邀请过去喝杯酒，他信誓旦旦，结果来了这里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讪讪一笑，他尴尬道：“兄弟，就是当个朋友而已，要不去我们那桌喝个酒？”
    封愈面无表情：“谁他妈跟你是兄弟，头一次见上赶着当爹妈死绝的孤儿兄弟的。”
    董安：“……”
    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最后是高毅颇为感慨的十几秒语音：“怎么样，他那句‘你他妈敢把手放老子身上试试’是不是跟当初在夜色对我说的‘你碰老子一下试试’一毛一样！凶得要死！”
    宋离：“……”
    好了。
    现在可以完全确认[你大爷]和封愈就是同一个人了。
    但撇开其他的不谈，宋离认真回复：[那个人跟封愈不认识就动手动脚，确实不好。]
    高毅：[道理我都得懂，我就是不明白你和我，和那搭讪的哥们到底有什么区别，怎么在你面前就跟我一朋友养的萨摩耶似的，在我面前就是只凶狗呢！]
    高毅逼逼叨叨的本色始终不改，宋离不回复他也不在意，继续喋喋不休。
    大概是十分钟后，他又发了新消息给宋离：[结束了结束了，封老板准备走了。]
    高毅：[你真的不过来玩？你过来的话我就去拦住封老板让他再坐会儿。]
    宋离直言拒绝。
    高毅有些遗憾。
    没过两分钟，却又发了新消息：[等等，封老板又被拦住了，而且那姑娘我看着怎么那么眼熟呢？给你看照片。]
    等到照片落入宋离眼中，原先稍显漫不经心的表情骤然凝滞。
    这姑娘——
    …
    封愈轻易就认出了站在他面前的女生，他对她印象颇深。
    很漂亮的女孩子，当然，停留在封愈脑海中的并非这一点，而是当初在夜色时，这女孩给宋离递了厚厚的信封，随后宋离的一系列反应看上去非常奇怪。
    女生不知道封愈正在沉思，反倒是大大咧咧地跟他打招呼：“封老板对吧，晚上好啊，今天怎么没看见你带宋哥出来？”
    她自然而然的认为封愈和宋离是一对。
    又笑眯眯的问：“我拍的照片还不错吧，我朋友还问我要你们的联系方式，说有机会可以带你们进娱乐圈什么的，我都给你拒绝了，感觉你和宋哥应该不太喜欢。”
    她嘴里说着的都是封愈不太听得懂的话。
    但封愈已经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词：照片以及你们。
    他垂着眼眸，不动声色地捏了捏修长的手指，开口道：“我没见到照片，能再给我发一份吗？”
    “诶？”
    陡然听到这句话的女生显然意外极了，似乎显得不可置信。
    但转念一想，瞬间了然。
    哦——懂了懂了，宋哥一定是害羞了！所以才没把照片给照片的另一位主人公看。
    情侣之间怎么还扭扭捏捏的呢！
    女生连忙翻开自己的包包，从里掏出手机：“封老板你等等，我给你找出来。”
    封愈应了一声。
    与此同时，高毅接到了宋离拨打过来的语音电话，电话一接通，青年那略显干涩的嗓音便冒了出来：“那姑娘手里有封老板喝醉了以后把我拉怀里……的照片。”
    高毅：“？！”
    高毅当即一声我草，着急忙慌地跑过去。
    然而等到他走到封愈和女孩面前时已经晚了。
    女生举着手机极其兴奋地指着手机上的照片给封愈做介绍：“看，这是我那天喝酒不小心拍到的。这张是原片哦，其实我觉得原片也很好看，氛围相当足。不过我朋友p过以后就把宋哥和你的两个人的轮廓勾得更明显了，真的贼有感觉。”
    “对了对了，还有这张窃窃私语的！”
    高毅咽了咽喉咙，去看所谓的窃窃私语。
    宋离被强行按在男人的腿上，醉酒的男人垂着眼将鼻尖抵在他后颈的位置，或许是因为视觉错位，微冷的薄唇贴着滚烫的耳垂。
    ——好一个窃窃私语。
    高毅见女孩跟介绍什么大项目似的将所有的照片都翻了个遍，便忍不住侧过眼去看封愈。
    由于封愈正背对着他，所以他也不怎么看得清。
    不过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封愈这个姿势好像已经保持很久了。
    耳边传来宋离的询问，高毅下意识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你别说，拍得还真挺好看。”
    宋离：“？”
    这是关键吗？
    *
    第54章
    凌晨三点。
    整个平磐镇都陷入了过分的寂静之中, 屋外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亮着光，照亮脚下一方并不宽敞的空间。有夜行生物停留在路灯、树木之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毛发, 后又张开巨大的翅膀飞远。
    七八楼高的小区大楼只有一个房间的灯亮着, 树影摇曳之间晃出了斑驳细碎的影子。
    高毅盘腿坐在宋离的面前，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当时的画面。
    “一开始我看封老板真的很冷静, 结果等我悄悄绕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他真的跟石化差不多。”
    高毅回忆起当时的画面, 封愈修长的身体杵在一边, 一双向来黑沉的狭长眼眸直勾勾盯着照片里的两个人，就这么直愣愣地看了半天。
    他喊了一句‘封老板’，封愈理都不理他。
    高毅戳上封愈的肩膀时还担心手指头过了今晚会不会就不在他手上了。后面发生的事实证明, 他可能将封愈想的太凶了，封愈愣愣回过神，一双眼眸转过来看他。也正是此刻，高毅眼角的余光瞥到一向只会毫不客气拒绝他人的男人，耳朵全红了。
    不止如此，封愈还跑了！跑！了！
    高毅震惊之余终于意识到封愈好像和宋离一样, 害羞了。
    封愈的行为落在高毅眼中, 他能理解。但对于那个打招呼的女孩子而言却非常奇怪。
    女孩目瞪口呆地望着那背影离开，喃喃道：“这什么反应啊？”
    她都设想了三千字夸奖语, 结果封愈跑了？
    高毅心疼她的后知后觉, 小声提醒她：“因为他俩不是情侣。”
    然后脸皮燥红的人就变成了女孩。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高毅一口咬掉一只鸡腿, 含糊不清地说道。
    宋离全程沉默，他用自己代入了封愈, 觉得脚趾头抠出的别墅在京都都能卖高价了。
    闭了闭眼睛, 青年一脸生无可恋。
    高毅见到宋离一副受到了沉重打击的模样, 不免觉得好笑，心道成年人嘛，其实这种都是小事。他将手臂搭在宋离肩膀上安抚他：“其实仔细一想你和封老板那点事真不算什么，你知道以前清吧那个客人，叫艾伦。他那群朋友里好几个都跟他睡过呢，第二天还不是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宋离看他：“你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一口咬定他和封愈有奸情。
    高毅摸摸鼻子，一脸无辜：“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真的，你淡定一点。”
    宋离想，就算他能淡定一点，估计封愈也淡定不了。
    他朝着高毅挥挥手，后者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自己并不乱的衣服，起身告辞了。
    而宋离，睁眼到天明。
    因为他一闭上眼睛，某些画面就会不由自主地冒出来，完全占据他的脑海。
    日头初升，宋离长长的叹息穿过窗户消散在风里。
    …
    尤拓一大早起来就发现隔壁封愈的房间大敞着门，路过时他往里头望了一眼，床上的被褥整齐，拖鞋摆在一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模样一看就是没人睡过——
    他家老大一夜未回？
    心中狐疑着，他又赶紧下了楼，视线在封愈平日里最喜欢的小沙发上扫了两眼，无人。
    紧接着尤拓将整个丧葬品店都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封愈。
    真的一夜没回来吗？
    他挠挠头，掏出手机找到封愈的微信正欲发送询问，这才发现微信上有好几条来自范无救几只鬼的信息。
    范无救：[老大什么情况？凌晨两三点跑到幽冥大杀四方？]
    范无救：[视频]
    尤拓打开了视频。
    画面中是一片漆黑，随即而来是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和几盏灯。范无救举着手机，谢必安拎着灯，两人冲其他几只鬼小声的喊：“你们做的特别太明显了，尤其是你骨涌，你的灯怎么比你脑袋还大！”
    骨涌一脸无辜：“研发的新丧葬品啊，有顾客提出鬼界路太黑，然后年纪大了眼神又不太好，就搞个大一点的灯嘛。”
    范无救无语地翻白眼，一把将他拉到后面。
    没了几只鬼的阻挡，又借着那点微弱的灯光，眼前的画面终于开始播放。
    作为自幽冥诞生的鬼，尤拓对这里格外眼熟。他的视线之内，身材修长高挑的男人漫步其中，身上属于强大恶鬼的气势震得周边的小鬼瑟瑟发抖，恨不得将自己团成一个团子。
    封愈一路往里走。
    幽冥深处有一条翻涌着漆黑粼光的河，河的对面有一座山。这条河隔绝了山与封愈此刻所站的平地，将一片空间分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