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又压低声音:“你今日若再取出一条亵裤,我可就不同你玩啦。”
薛琅忍笑,“自是不会。”
赵勇眼见这二人已当着他面兄弟友恭,百感交集之下,终于上前同薛琅借一步说话。
“阿安才年过十六,玩性大,实则全然不知这断袖二字究竟是何意。还请将军看在他乃忠良之后的份儿上,让着他些。日后他回大盛,还要娶妻生子。”
薛琅明了他话中之意,温和道:“赵公请放心,我二人只是在人前做戏,互惠互利。日后合作结束,某对外声称是为了捉拿细作,迷惑外人,故才有此一事,并不真的耽搁他的姻缘。”
赵勇见他连这都已想到,显见已是计划周详,事到如今阻拦不得,也只有对此妥协,含泪受下这场“做戏”带来的巨大好处。
临近午时,一驴一马并步而行,又有若干兵卒相护,专程绕着龟兹城最繁华的街巷走了一圈,最后到达金碧辉煌的龟兹王城门前。
若说前一日,众人也只是听薛都护的一面之词,而今日亲眼见到此二人衣着相似并行于马上,虽皆是男子,一个宛如当空硕阳,一个仿似夜中皓月,前所未有的相配。
再看两人身后跟着的方脸王怀安,虽面上无甚表情,路人却从这张脸上解读出许多心碎之下的强撑。
而受这样一张脸的衬托,民众几乎立时接受了这个事实:纵然薛都护是个断袖,也只有同潘安在一起,才是众望所归啊!
宫门前头,迎接的各亲王眼见那两位郎君双双前来,彼此之间心照不宣对视一眼。
来了。
传说中断袖断得丢了亵裤的那一对儿,来了!
-
午时三刻,吉时而至。
龟兹王宫精心准备的盛宴,在宫中花园一侧地台上开宴。
地台一侧是潺潺流水,另一侧花树灿烂。宫人用精致盆盏盛满剔透冰块,绕着宴席摆上一圈。
午时清风过花过水,润泽清凉,十分惬意。
今日龟兹王以家宴待客,并未区分男女席,众人皆与家眷同案而食。
潘安身为薛都护的“贤弟”,自是蹭着薛琅的尊位,坐到了众目睽睽之下。
上回龟兹王寿宴时,众亲王已见过潘安,彼时只当他乃小小一夫子,虽知其俊俏,却也未曾多加细看。
今日再见,竟不止于俊俏,而是忒俊俏了。同传闻中大盛第一美男的薛都护并肩而坐,竟是分不出谁更甚一筹。
只这两日的传言里,虽将薛都护手中的一条亵裤是何花色、何颜色都传得栩栩如生,可众亲王未曾亲见二人如何颠龙倒凤,到底有些不信。
世间的美男子多了,总不能但凡有两人凑在一处,就有断袖之嫌。
两个郎君之间究竟是兄弟情还是断袖情,还是要亲眼见过再下结论。
宫人们换上第二轮消暑冰块时,宴已过半。
众人渐渐松了一开始的拘谨,与所携美人勾肩搭背,举止亲昵。
白大郎正与伽蓝公主比邻而坐,眼见尊位上的那两位郎君已是自吃自饮了好一阵,虽间或也说上两句话,论亲密却远远不及旁人。
白大郎低声同七公主道:“你信不信,我赌他二人纵是真断袖,也已是貌合神离,不日便要一刀两断。”
伽蓝公主饮下一口蒲桃酒,冷笑一声:“阿兄此前说已为薛将军安排了美男子,后来怎地多是方脸之人在将军身畔打转?难道这就是阿兄眼中的美男?”
白大郎讪讪。
事情的进展走了形,也是他始料未及。
“今日我看得精准,七妹若不信,为兄便证明给你看。”
他眼珠子一转,同身边伺候的宫人吩咐几句。那宫人依言到了斜对面,同一位已是饮得有些面红耳赤的亲王一阵低语,那亲王当即举着琉璃酒盏,拽着身边的美人到了薛琅跟前,大着舌头道:“上回行宫一别,再未能与将军相见。今日重遇,倍加亲切,本王敬将军与潘夫子一杯。”
话毕,灌一盏酒入口,却并不咽下,搂住身畔的美人,嘴对嘴将口中酒徐徐度入美人檀口。
待抬首,却见薛琅与潘安已各自饮罢,他脑袋已很有些昏沉,不由便将那宫人方才暗中说的话摆到了明面上:“将军与潘夫子不行夫妻饮酒之仪,竟各饮各的,如此生疏,莫不是已同床异梦、貌合神离?”
他一句酒话说出来,宴上皆是一静。
龟兹自古民风开放,饮宴时更是如此。
无论男女若带来伴侣,欲向旁人宣示主权,便会以亲密之姿向旁人敬酒。旁人瞧见,自知此二人已是固定伴侣,便不会再起多的心思。
此为古礼,如今已不再盛行。然在不拘礼的场合,若一对情人以古法向另一对情侣敬酒,被敬酒之人自也要以同礼回应,方才算得上给对方面子。
白大郎心中暗骂一声,却也一瞬不瞬看着薛琅与潘安。
上首的尊位上,嘉柔干笑一声,同身畔的将军道:“龟兹竟有此等饮酒之法,实在是有些神奇呢。可你我乃大盛之人……”
一旁的龟兹王已是笑道:“所谓入乡随俗,今日乃家宴之仪,不必拘礼。只本王这位族弟有些缠人,你二人若不应了他,未来数日怕是天天都被他纠缠。”
话虽如此,却也并无阻拦之意,笑呵呵又补上一句:“听闻潘夫子近来住在龟兹城内?”
嘉柔蹭地看向薛琅。
眼前的青年将军神色莫辨,原本她并未多加注意的嘴唇因饮过酒而红了几分,薄厚相当,分外醒目,嵌在他刀锋似的面孔上,竟多了几分诡异的妖娆。
她额头当即渗出一层薄汗,正想着这劳什子做戏她不来了,却见薛琅端起一盏酒,深沉的双眸中染了两分酒意,缓缓向她看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嘉柔:薛獠你敢动小爷,小爷让你断子绝孙!
薛琅:不至于,只是动个嘴……
第40章
午后的风撩动帷幕纱帘。
无上尊贵的龟兹王族宴席, 在醉酒的亲王与其年轻妃子贸然遵循古礼的敬酒下,瞬间开启了比家宴还要随意的氛围。
年过半百的亲王们尚能忍住心中悸动,抚着胡须笑而不语。然宴上小辈们已是激动地拍着桌案, 齐声喊着:“饮酒!饮酒!饮酒!”
数双眼睛, 盯着尊位上最亮眼的两个年轻郎君。
一个宛如当空硕阳,一个仿似夜中皓月,前所未有的相配。
可是否真的断袖情深,却与“相配”二字无多少干系。
“饮酒!饮酒!饮酒!”下首的郎君们激动地面红耳赤, 呼唤不停。
上首的潘安带着几分无措看向面前的薛琅, 指望他能振臂一呼召唤来数万安西军, 震慑住这一群起火架秧子的王族小辈。
然似乎只有一瞬, 薛琅已到了她身前, 隐隐的酒气无声无息笼罩了她, 熏的人头晕。
他的眸光本该深沉如汪洋大海, 此时却满是欲与民同乐的声色犬马。
他唇角噙着丝漫不经心的笑, 只缓缓抬手,琉璃酒盏中紫色的酒液就流进了他的嘴。
她蓦地瞪大了眼睛,他已向她探手, 只一瞬间就将她压转的往后倾去,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她的脸, 也遮住了她的惊叫。
他的脸蓦然在她眼前放大, 近得她能清楚看见他的眼眸中倒映出她惊恐万分的脸。
她下意识就要抬手捂嘴, 他的唇却堪堪错过她的脸颊, 于衣袖的遮掩下,落在她的耳畔。
“可会装醉?”外头的狂呼下, 他的声音低沉, 似隔着好几个梦境。可那喷在她颈子上的呼吸, 却比所有的梦都更真实。
她的眸光隔着雾气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那里藏着几分她看不真切的狡黠。
只过了短短两息,他已扶着她的背坐起身,面上换上几分满足之色。
周遭掌声连番雷动,呼哨声不断。
他勾着唇望着她缱绻一笑,又探手过来,带着茧的指腹落在她樱红的唇角,将并不存在的酒汁轻轻抹去。
那起事的亲王见一旁的潘安面色绯似桃花,娇羞不胜,哈哈一笑,向薛琅拱手:“万万未想到,大都护竟是性情中人。值得相交,值得相交啊!”
薛琅回礼,“喜得佳人,一时放浪形骸,见笑见笑。”
一句话毕,坐于远处的几个亲王登时身携美人,绕过重重桌案,不惧千山万水到了跟前,已各自手持酒盏,想要换个花样继续依古礼敬酒。
薛琅淡笑道:“潘贤弟怕是醉了……”
经此提醒,嘉柔终于从昏昏沉沉中回过神来,一手便扶住了额头,身子微微一晃,“头晕……”
薛琅当即体贴地扶住她,回首同龟兹王道:“潘贤弟醉酒,我先送他去歇息。”
龟兹王当即唤来宫使要扶着潘安去,却难抵薛将军与潘夫子有情人才成眷属的热乎劲儿,最终依然是将军扶着夫子,宫使在前带路,一路出了地台,往提前备下的一处宫殿去了。
白大郎看着那二人离去的背影,转首问伽蓝公主:“他二人,你信吗?”
伽蓝公主一声冷笑,跟着站起了身。
—
宫殿里,宫使匆匆离去,要去催促醒酒汤。
装醉的嘉柔从床榻上翻身而起,抚着胸口长长吁了口气,后怕道:“太吓人了,难道断袖都要在人前亲热至此?”
待眸光同坐于胡床上的薛琅相遇,不知怎地内心生出几许别扭,不去看他,只下了床榻,站在窗前打量着外间。
但见候在院中的宫人虽站得笔直,却频频往殿中张望,显然对她与薛琅这一对新出炉的断袖兄弟十分好奇。
薛琅跟着站过来,这才道:“若不在人前做出些亲密之举,又怎能让人真的相信?”
嘉柔闻言,不由回想起离席时经过七公主的食案边,那位女纨绔面上神色莫辩,虽有些震惊,却又不像是惊到颠覆内心坚持的程度。
她看向他:“可演得成功?你说,他们会信吗?”
薛琅的眸光从窗外一枝六月梅上收回,并未立即回答。
不多时,窗外便显现端来醒酒汤的宫使的身影。
嘉柔连忙重又躺去榻上,摆出个海棠春睡的姿势,口中喃喃说着酒话:“好酒~~再来一嘴~~”
薛琅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从宫使手中接过醒酒汤,道:“我喂给他。”
宫使见堂堂大都护竟要做这种伺候人之事,心中万分惊讶,轻抬眼皮,极快往榻上醉睡的潘夫子面投去一眼。
也不过是一眼,已是惊鸿一瞥。
宫使不由心道,怪不得无论是七公主还是薛都护都为这张脸心动,宫中仆从们为此私下争论了两日,现下终于有了答案。
她垂首退去一边,看着薛都护轻轻舀起一勺,先吹凉,再喂向床榻上的潘夫子,动作十分的体贴。
床榻上,嘉柔闭着眼饮了两勺醒酒汤,已被酸得面目扭曲。七八勺后终于忍不得,嘤咛”一声醒了过来,声音中略带了沙哑,问道:“我在何处?此间如此淡雅脱俗,可是已到了仙境?”
眼珠子一转,便看到了候在边上的宫使,又道:“果然是仙境,天上的仙女竟这般天香国色呢。”
贤弟,你的裹胸布掉了(女扮男装后死对头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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