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即便她已经是一只成年凤凰,灵力相较以前强了数倍,可普通仙灵与三界上神之间的悬殊,不亚于凡人与神仙之鸿沟。
可凤族素来脾气执拗又不听劝。
凤三始终没有说话,这样尝试了几十次。
在这样反复的惩戒之中,即便这道禁令的原意并非如此,也在凤三臂上留下了交织的血痕。
可凤三连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仿佛不知痛一般。
小仙童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凤三殿下,又担心又心疼,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终于,光幕闪动了一下。
传来了辰虚温温沉沉的声音,“小凤凰,听话。”
曾经在以往数不清的日子里,在她偷懒不愿意做功课的时候,在她闹着非要同杜衡下界的时候,辰虚也曾这般哄过她。
但这一次,语气间少了逗人笑意,多了几分严肃强硬。
而衬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和冷意。
凤三敛着眸子,紧绷着身体像一头小兽,满身流火交织着血痕。
“不,你放我出去。”
那一头静默了一瞬。
在这样的茫然不知的对峙中,她不可抑制地想起太极天尊仙逝时,南海之上翻涌的怒涛,凡界生灵的经久的悲鸣,那一道头也不回消逝在三界之外的紫色的虚影。
那些仙者颂念着的梵音,越是释然,她便越觉得刺耳。
过了一会儿,辰虚将先前的强硬语气收了回去,温声道:“别乱想,等我回来。”
一道随着话音落下风扬起了一蓬碎雪,在凤三眼角抹了一下。
冷雾轻柔地将凤三周身腾腾凤息往下压了压。
凤三还想问,要等多久。
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为什么要落这样一道禁令。
但光幕熄灭,再无回应。
直到那一天的最后,凤三也不知道辰虚在另一头,到底经历了什么,又为何将自己困在这里。
天阙上的很多年岁稍长一些的仙官,都记得这件事情。
薄光殿曾经在鬼界异动得最厉害的那段时间,自封过十天。
在那十天里,薄光殿上空天光不进,浓雾漫天。
众仙都以为,是鬼界要对付的邪祟太过棘手,调动了全部灵力。
主神暂离时,主殿自封防止闲杂人等误入。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那一道封令,是为了拦住某人出来。
在那十天里,凤三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小童子们不放心,哭着鼻子,从披香楼中摇醒了闭关的司命。
司命急急忙忙推开书房门的时候,凤三的状态比众人想象中都要好上很多。
衣冠整齐,神色如常,坐在帝君常坐的那一方长榻上,低头翻阅着一卷书。
除了眼睛还有些红意没有褪下,已经几乎看不出先前偏执之下将自己弄得血肉模糊的样子。
小童子们的眼泪一下就收住了,转而专心担心起帝君来。
可司命却心下生忧。
他见过凤三这副样子。
那时凤三从南海回来,对仙神陨落之事十分在意的时候,也有过这样一段时间。
将自己关在堪舆阁中,每日翻阅浩瀚如烟尘的天录,只为了找到其中一星半点的可以验证她心中所想的记载。
所以他晓得凤三这样并非是真的放宽了心,而是打定了什么主意。
司命将小童子们哄了出去,宽慰道:“三殿下,帝君乃三界上神,所思所行自然有他的考量,不必过于担心。”
凤三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辰虚所决定的事,即便她不理解也不知道帝君处于何种考量,但她相信。
他不会犯错,也不会一时冲动。
他做的所有事,一定是当下最合适合理的行为。
“所以帝君说,让我等他回来,他就一定会回来。”
凤三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平和称得上冷静。
司命点点头,心想明明自己是来宽慰人的,怎么对方把自己要说的话反倒是先全说了去。
“那……你这是?”司命眼神点了点凤三手上的书,和当年一样,在凤三尚未开口的时候又补了一句,“小童子和帝君都不在,殿下直说。”
书房中安静了一瞬,海棠花瓣如碎雪,飘落在二人中间。
“司命。”
“嗯?”
周身的仙辉敛在这片刻的安静中逐渐敛下,手臂上纵横交错的血痕显露了出来。
凤三垂着眼眸,“司命,我不能释然。当年不能,现在也也不能。”
天地万物,沧海桑田,均有尽时。
上神和凡人都一样,不过是时间长短不同,生死缘由不同而已。
这些道理她都知道。
但即便知道,也无用。
关于这一点,其实凤三和司命数年前就聊及过。
当时他们笑着说,若自己也有应劫而陨的那一天,千万离自己远些,别瞎凑热闹。
他们说得轻松,但也并非完全的笑谈。
对于帝君将整个薄光殿落下禁令,在凤三冷静下来之后,她能理解。
若易地而处,她甚至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可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相拥吻于世间最冷冽的仙辉和世间最浓的煞气里。
方才她被禁令圈住,倾尽全力也不能挣脱分毫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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