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在邀请帖上的苏家,现在就算鹿微不收回成命,也没人来了。
苏在野要在家照顾傻儿子,再说他声名狼藉人人喊打,岂会再抛头露面找骂。
家族连累自身,原本千娇万宠高高在上的苏小公子,地位也跟着一落千丈,虽然他身为掌教弟子地位还在,不至于在师门受欺负,但挡不住别人背后指指点点说闲话。
因此,当谢岚裳抵达昆仑,再见苏晓之时,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面色蜡黄,憔悴的不成样子。
“二公子。”苏晓干巴巴的叫道。
谢岚裳也朝他鞠了一礼,正要走,苏晓突然叫他:“谢清荷。”
谢岚裳留步,转头看向他。
“有件事,想当面问问你。”苏晓嗓音暗哑,见谢岚裳确实在听,他才慢吞吞的说道,“你的精湛医术是众口皆碑的,连当代医修第一人普济长老都对你连连称奇,我知道,只要你愿意的话,一定可以做到。”
谢岚裳:“请有话直说。”
苏晓也不绕弯子了,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请二公子施以妙手,治我兄长痴傻之症。”
谢岚裳轻皱眉心。
苏晓垂下目光,满含伤感的说道:“清荷,我知道我大哥罪孽深重,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也不为过,但……人生前罪恶,死后自有赏罚惩处,在他活着的时候能不能少遭些罪?况且,况且曲小芸也被超度了,说不准现在她已经顺利投胎,平安降生到某个富裕人家享福,所以……”
谢岚裳:“所以曲小芸被引渡也不是他苏饶的功劳,他凭什么觉得赎罪了呢?”
苏晓哑口无言。
“你说死后自有赏罚惩处,在活着的时候能不能少遭些罪。这话别跟我说,去跟天道抱怨,人活着,受苦受罪的多了,你哥尚且吃穿不愁还有人照顾,那些饥肠辘辘受尽灾厄之苦的人,又跟谁去哭诉?”
苏晓急的口不择言:“他们是他们,我哥是我哥。”
谢岚裳道:“所以苏饶很特别,只有他不能受苦,不能遭报应,别人就可以?”
苏晓攥紧双拳:“我兄长年纪小不懂事,他是真心悔改了,他真的真的知错了。”
“走吧君流,该去太微殿了。”
“谢清荷你别走!”苏晓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双拳攥得死紧,目眦尽裂,“你,你给我个痛快话吧。你究竟是不能治,还是根本就……不想治。”
谢岚裳在苏晓刀光一般的眼底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在你看来,医者见死不救是不是罪大恶极?比造成你兄长悲剧的元凶更加可恨?”
“难道不是吗?”苏晓咬牙切齿道,“你明明有能力救,你却不救,你和那些刽子手有什么区别?你就是帮凶!”
“你放肆!”青黛实在听不下去了,要不是站位太远,他怕是早控制不住自己一个耳光扇过去了。
苏晓理都不理,泪流满面的宣泄着失望:“不该是这样的谢岚裳,你不是这样的人,这不是我认识的你啊!你光风霁月宅心仁厚,你济弱扶倾,高风亮节,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你不该这样的,你不该向着那些腌臜嗜血的阴魂厉鬼,来对付我们人类啊!”
苏晓嘶声力竭,泣不成声。
“帮着腌臜嗜血的阴魂厉鬼……”谢岚裳反复咀嚼这句话,说着说着,莫名其妙的笑了。
随行的夜郁和辛夷都不理解,苏晓更是不明白,而谢岚裳一时笑的厉害,有些收不住,回眸望去陆续赶来太微仙宗的修士们,形形色色,琳琅满目,表面上道友长兄弟短的,谁知道心里都藏着什么打算。
有的阿谀奉承,有的针锋相对,有的阴阳怪气,有的指桑骂槐。
“走吧。”谢岚裳笑够了,带领夜郁等人前往太微殿。
苏晓满脸泪痕,魂不守舍的回到住处,迎面撞上一个人,他抬头看,是秦慕。
苏晓的视线冷锐起来:“你来看我笑话?”
“你是我亲师兄,我笑话谁也不会笑话你的。”秦慕深深看着他,苏晓却冷哼一声,避开他走了。
秦慕急忙追上去:“我是可怜你,也心疼你。”
这句话让苏晓停住了脚步,情不自禁的去留神秦慕的样子。
秦慕知道自己这话说到苏晓心坎儿里了。
苏晓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在苏家被寄予厚望,从小就被捧在所有长辈的手心里精心呵护着,他就像个该被宠爱的小皇子那样,是个养在温室里的娇贵鲜花。
他习惯了这样,也喜欢大家都宠他、心疼他的这种感觉。
秦慕柔声道:“你受谢岚裳欺骗,太让我心疼了。”
“欺骗……”苏晓细细品尝这句话,心神撼动,“不用你管!”
他喊了一嗓子,转身就要走,被秦慕一把擒住手腕:“师兄!你还要执迷不悟吗,那谢岚裳不值得你如此维护!”
“闭嘴,闭嘴,我不要听!”苏晓拼命挣扎,秦慕非但不撒手,反而更用力的钳住他双腕,逼迫苏晓直视自己,“你这样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苏晓眼圈通红,浸在里面的泪水半落不落:“不该是这样的,他不是我认识的谢清荷……”
秦慕厉喝:“那是你从一开始就认错他了!这就是他的真面目,心如蛇蝎,睚眦必报,口蜜腹剑,两面三刀,他就是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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