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罗蒙啊,我这边要两对石蛙,入药,得是老蛙。”
“老蛙?新蛙不行?”罗蒙一听要老蛙,心里就十分不舍得。
他们家山谷里的老蛙数量可不多,当初林阔从外地买回来的第一批石蛙,头一年过冬的时候就死了一大批,第二年过冬又死了一小批,现在活下来的都是精锐,以后轻易死不了的,有它们在山谷里坐镇,自家山上的小石蛙才不会轻易被水蛇等野物祸害。
“新蛙也行啊,不过这药性指定得打个折扣,价格你怎么说?”
“三两左右的新蛙,一只三百。”
“四两的四百?”
“嘿,四两的六百。”
“你小子行,就这么定了。”
白老头哼哼着挂上了电话,回屋又在自己那把椅子上坐下,问屋里那一家人说:“牛王庄听说过吧?”
“听说过。”他们可不就是喝了老周家卖的那个五月汤,才千里迢迢跑这里来寻医的。
“之前你们吃的那个五月汤吧,就是他那山上种出来的草药。这回你们家这孩子,吃几只石蛙倒是合适,他们家山上的溪沟里就养了一些,总共也没多少,三两重的,一只五百,你们看怎么样?”转脸就给他们加了二百,这老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
“那得吃几只才够?”孩子的母亲问道,五百块钱一只,他们吃倒是吃得起。
“隔天吃一只,三只就差不多了。”
“我倒是听说过石蛙能化疮,他那里的石蛙要是真的有那么好,叫孩子多吃几只我们也舍得。”孩子的爷爷说。
“三只我看是够了,过犹不及,慢慢来,这回先让他吃三只,等明年后年,最好是在他这腿最容易反复的时节,再给他吃一两回,基本上也就好了。”白老先生说着撕了刚刚写的那张药方,又重新在空白的纸张上写了起来,加了石蛙,刚刚开的药方就不对了。
刚好林阔晚一点还得去山谷里喂石蛙,顺便让他抓一只回来,还有那些草药,也让他拿着药方到牛王庄去抓,牛王庄上没有的几样药材,白老先生之前住过的那一间小屋里头就有,这会儿还没来得及搬过来呢。
等再过几天,白老先生之前联系好的一些药材就该到了,几十样药材分别从好几个地方发过来,天南海北哪里的都有,有一些,甚至还是某个山区老农用邮政包裹给他寄过来的。这老头一辈子跑过不少地方,每到一个地方,他最关注的就是药材,大几十年积累下来,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林阔离开以后,白老先生就跟这家人细细说了这个石蛙拿回去以后要怎么加工,吃药这几天又要注意些什么,然后就让他们先回去了,说等一会儿药材准备好了,会让人送去他们现在住的旅馆。
对于白老先生,这家人倒也能放心,他们家孩子的药材加诊金不到两千块,人家应该还不至于骗他们的,于是很干脆地先付了钱,回旅馆等林阔给他们送药去了。
林阔给人跑腿跑得还挺愉快,他这边能帮上点忙,那边问白老先生问题的时候,老头也会显得格外耐心些。当天傍晚林阔就把一只石蛙和所有的药材给他们送过去了,剩下的两只石蛙,等他们哪天要吃的时候,他当天再抓了送过去。
这家人当天就到菜市场旁边的一家店里买了个砂锅,又向他们住着的那家旅馆的老板娘借了一个小炉,还从他们家匀了几个煤球过来,按照白老先生教他们的,给他们孙子熬药汤。
三只石蛙加上几帖药吃下去,前后也就不到一个星期的功夫,那孩子的两条小腿,一天一天看着就好了,原来特别顽固的几个恶疮,也一天天变得干硬然后结痂,而且小孩的气色还特别好,爷爷奶奶和他母亲都感到喜出望外,直说这回这个钱花得值。
不仅他们一家高兴,连他们住着的那旅馆的老板一家也跟着高兴,水牛镇毕竟是小地方,这两年虽然说外地人来得多了,但怎么也不像外面的大城市那样人来人往,这回突然来了这么一家子,说是带小孩子来看病的,那旅馆老板老板娘两口子,平时也没少帮衬他们,听说牛王庄的石蛙把人家娃娃腿上的恶疮都给治好了,他们心里也觉得倍儿骄傲。
这些药和石蛙吃完以后,这家人又带着自家孩子上了一回打铁铺,白老先生给他看了看,说是差不多了,然后又给开了一个药方,让他们回去以后再吃几天。
这家人上牛王庄找林阔抓了药,然后就高高兴兴收拾东西回去了,老爷子老太太心里边高兴,又因为之前自家孙子腿上那几个恶疮没少听闲话,这回他们家孙子的腿好了,他们就生怕别人不知道,跟自家的那些街坊邻居亲朋好友都没少宣传,说这回看的那个老中医多么多么了不得,他们那地方的药材多么多么好,瞧瞧他们家孙子那腿给治得,没几天就落痂了,以后都不用担心会反复,人家老中医说了,不是什么大问题,没啥好担心的。
这些话一传开,很快就有人找他们家的人打听了,虽然大伙儿都觉得他们家老爷子老太太那话有点吹嘘的成分,可毕竟他们家孙子那腿确实是给治好了,前后总共没几天时间,听说还没花多少钱。
有人向他们打听了白老先生的地址,也找了过去,至于白老先生的电话,先前那家人也是不知道的,林阔的电话他们倒是留了,打电话过去,对方跟他们说直接过去就是了,通常下午的时候白老先生都在打铁铺待着。
经过上回那孩子的事,白老先生在镇上也有了一些名气,之前他们虽然已经在这边帮老常治过病了,但是老常因为很少跟水牛镇上的人接触,所以也没怎么给他做宣传。
这回名声一传开,马上又有人说他是卜一卦的师傅,顿时那身份又被人抬高了几分,时常也有人上打铁铺找他看病了,虽说都是水牛镇上的普通人家,老头他也不好下快刀狠宰,但好歹也算是有些收入了。
就白老头个人来说,给人看病开药这事,既是他的职业,也是他的爱好,打铁铺上的人养鸽子的养鸽子,种地的种地,他既不喜欢养鸽子也不喜欢种地,更不喜欢跟老常下棋,他就喜欢给人看病。
有病看有钱赚,没事的时候再上网跟人交流交流心得,吹吹牛吵吵架,白老先生的日子过得相当舒心。
这天早上,白老先生和院子里几个老光棍一块儿坐牛车到镇上去吃早饭,叫了两个包子一碗牛奶粥一叠小菜,一边吃着,一边还跟崔老头他们商量着今天要不要去牛王庄蹭饭。
这也是他们最近常干的事儿,在镇上吃完早饭以后,坐牛车去牛王庄,帮老周干半天活儿,摘摘泡儿刺草莓什么的,趁着他们家大狗小狗不注意的时候,还能偷偷吃两个,中午就在牛王庄吃饭,吃饱了再回他们打铁铺,然后晒鸽粮的晒鸽粮,扫鸽笼的扫鸽笼,给人看病的给人看病。
“这位大姐,跟您打听个事儿,听说你们这里有个叫打铁铺的地方,那儿有个专门给人看恶疮的是吧?”这时候,楼下一桌客人站起来到外面柜台结账的时候,问收钱那位妇人道。
“哦,你们是来看恶疮的啊?对,就在打铁铺,不过你们最好还是在下午的时候过去,上午他一般不在家。”那妇人利落地收钱找钱,笑盈盈回答说。
“专门给人看恶疮的。”
“专门给人看恶疮的。”
“专门……”
“……”
白老先生左手抓着调羹,右手抓着筷子,坐那儿半天没动弹,他们说谁是专门给人看恶疮的?
“今天我就在牛王庄,不回打铁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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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来找白老爷子看恶疮的人还挺多,牛王庄上的石蛙也消耗得比较快。听说白老头三百块钱一只从老周那儿买石蛙,原本磨拳搽掌打算在今年夏末秋初的时候从老周那儿买石蛙吃的众人便都偃旗息鼓了。
只有侯胖子除外,因为老周还差他两对石蛙,不需要自己掏钱买,实话说,就算是要自己掏钱又怎么样?他指定也是要弄两只过来尝尝的。
这天傍晚吃完饭,老周给刘勇辉夫妻搭把手,继续当天未完成的精油提炼工作,肖树林没什么事,就带猴娃子去打铁铺找老常下棋。今天的赌资是一小篮草莓,时间进入五月份,牛王庄上小溪边的草莓地里,也开始陆陆续续有草莓成熟了,虽然不是很多,每天多少也能摘一些。
猴娃子的象棋是老常教出来的,罗蒙和肖树林都不敢跟他玩,怕一个不小心输惨了,破灭了他们作为父亲的高大形象,这一天也一样,猴娃子跟老常在院子里下棋,肖树林站在一旁看着,不时跟肖老大阿芸婶他们说几句话。
“吧嗒嗒嗒……”这时候,罗兴佑骑着三轮摩托车进了院子。
“兴佑啊,这会儿怎么过来了呢?”李海梁的媳妇蓝燕扬声和他打招呼。
“刚刚去发货,说是有个你们这边的快递,顺便就给捎上来了。”大湾村离镇上不算近,他们这一带从前要是有快递过来,都是自己到镇上提的,自打罗兴佑开始做网店以后就方便多了,他发货的时候要是见到自己村里的快件,都会顺便捎回来。
“谁的啊?”蓝燕问道。
“白老先生,他这会儿在不,要不你们帮忙递一下?”罗兴佑忙活了一天,到现在还没吃完饭呢,想早点儿回家。
“他在家,可能是在后院呢,我帮你喊喊。”蓝燕说着就站在白老头家门口喊了起来:“白叔,有你快递。”
“快递啊,这么快就到了?”白老头闻声,穿着一双拖鞋吧嗒吧嗒就出来了,挽着裤腿,两只脚上都是水,像是刚刚从浴室冲完澡出来的。
“啥呀这是,这么大一箱?”罗兴佑说着把三路车后面那只箱子给他搬进屋。
“嗨,没啥要紧东西。”白老头摆摆手,笑容满面地问罗兴佑说:“你还没吃晚饭吧?要不要在我这里吃一点?”
“不用不用,家里媳妇等着呢。”罗兴佑推辞了几句,骑上三轮车又走了。
“白叔,这里边装的啥呀?你也学人家搞网购啊?”一起在打铁铺这个院子里住了一阵子,蓝燕他们都知道这白老头还挺时髦,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低头族,成天拿个智能手机玩得那叫一个溜。
“一点旧东西,我说丢了算了,那边的徒弟硬是要给我快递过来,又不能吃又不能穿的也没啥用处,浪费邮费嘛这不是。”
白老头说着,利落地从桌上抓起一串钥匙,挑了一把尖的,几下划开了箱子外面的透明胶,露出里面红红黄黄的锦旗,把这些锦旗拿开放到桌面上,就看到箱子下面摆放着好多个形状各异的奖杯。
“美娟啊,你快来看,咱白叔这里好多锦旗奖杯啊!”
艾美娟是孙林木媳妇,原本就长得黑黑瘦瘦的,嫁给孙林木以后,又经常到坡上帮他侍弄地里那些红薯,经常晒太阳,所以现在还是黑,不过黑得还挺好看,明眸皓齿,皮肤细腻,性格跟孙林木有点像,话不多,两口子成天安安静静的,一块儿干活一块儿吃饭,日子过得也挺温馨。
蓝燕和李海梁夫妻俩性格外向些,又因为跟孙林木他们差不多年纪,之前还跟孙林木合租过一间屋子,现在两家人走得还挺近。
蓝燕这一嗓子,院子里除了老常和猴娃子,基本上都到白老头屋里瞧热闹去了,把他那些锦旗奖杯一样一样稀罕了个遍。
“咋都这么多奖杯呢你们?老燕子家也是,你家也是,老常那儿也是,咱屋里空荡荡的,下回都不好意思叫你们进去坐了?”马家老爷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落后分子。
“嗨,我那个就是玩儿,他俩一个保家卫国,一个悬壶济世,咱跟他们没得比啊。”老燕子哈哈笑道。
“不敢当不敢当,咱就是个俗人,说什么悬壶济世,哎呀,老头我钻研医术数几十年,虽不敢说妙手回春,却也已经算得上是略窥门径,如今却被人说成是专治恶疮,哎……”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是有限的,若想给自己正名,白老先生还得依靠群众的力量。
第3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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