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现代人抱怨的那些交通不便、信息闭塞、配套缺失到了这统统不打紧。
白旸甚至看到一辆牛车从旁经过,赶车的少年边哼歌边扬鞭打拍子,老黄牛走得缓慢,他也不着急。
车上驮着成箱打包好的鲜花,五颜六色、芳香扑鼻。
“小老板,”白旸叫那少年,“这花怎么卖?”
他俩走着就跟上车速,因此牛车也没停下。
少年瞥了眼两人交扣的手,笑出两排整齐白牙:“来旅行的?”
看着像度蜜月,很多追求浪漫又钱包干瘪的小情侣会选他们这儿,去不起隔壁旅游区,囊中肯定特别羞涩。
“今天心情好,不要钱。你们喜欢哪种,自己挑。”
白旸选了三支向阳花和一簇碧玉蝶,花太新鲜了,带着露水。
沈夜坚持要付钱。
少年爽快地笑:“但凡你们能拿动的,都值不了几个钱,懒得收啦。新婚愉快!”
“沾沾喜气,沾沾喜气,我也会表白成功,表白成功~”他篡改了听不出是哪首歌的词儿,赶着牛车哒哒哒走远了。
沈夜依旧让白旸抱着那束花,拉他转过一条街,清甜的花香撞入尘世烟火气。
“饿了,先吃点东西。”
白旸瞬间有些恍惚,是家小店,隐在陋巷,不足百平,木桌木椅,低矮的蓬沿搭成斗笠形状,上书店名:后会有期。
沈夜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急匆匆进门找了位置,飞快点单。
“这么偏僻也有分店?”白旸难以置信问了一句。
假的吧,这店面装饰与其他连锁门店的VI并不相同,他仔细看看,名字全对,并非“向会有期”或者“后全有期”,如果冒牌,山寨得还挺刚!
沈夜把他呆捧着那束花放到一边,又准备好两人的蘸碟:“总店分店不一定是按大小论的,听说这家才正宗。”
餐点送上桌,小笼包热气腾腾,虾饺Q弹剔透,八宝粥的软糯香甜简直用眼睛就能看出来。
白旸默不作声夹了个包子咬一口,面皮是手揉的劲道,馅料是旧时的味道,他一双眼给熏出湿红。
“慢慢吃,”沈夜说,“还不到探访时间,等会儿你看看再打包点什么带上?”
白旸感激地看着爱人,目光里有求证,却始终没有说出疑问,他在外带订单上选了鸡汤馄饨和黄糖米糕。
安老院建在山脚下,步行过去大约半小时,路上也可以随手拦停环线公交或搭便车。
白旸选择步行,沈夜便陪着他走路,他知道白旸需要一点时间,每分钟走三年半已经是极快的速度了。
“环境真不错,”白旸站在大院外,深呼吸,声音微微发颤。
沈夜上前握住他的手:“人也好得很,至少吃米糕不会粘掉假牙。”
白旸无所适从地笑笑:“一百二十四,一百二十四……高过平均分了噢,有点厉害!”
一楼向阳的房间,老人被护工搀扶着坐进轮椅,他脊背有些佝偻,但胖瘦适中,小步挪蹭行走的动作稚拙可爱。
大概是想遮挡下过于稀疏的白发,老人戴着一顶条纹睡帽,红绒球顺着帽尖垂下。
护工帮忙洗漱,擦脸擦手,老人十分配合,听到夸赞表情小得意。
然而,他无意间抬头,看见站在门口那人时,开心的表情一瞬放大:“哥,哥哥——”
这声呼唤满是欣悦,并没有一别经年的感伤和久别重逢的狂喜,好像他的哥哥只是出门一趟又回家来。
他听话地等待,一天和一百年并没有区别,因为他相信哥哥总会回来。
白旸疾步走过去,矮身,拥抱了白星星。
时光飞逝,沧海桑田,然而对这世间的某个人来说,白旸仍是记忆中的样子,从未改变。
白星星看他的眼神一如既往乖巧依赖,纯澈如星光,这给了白旸身处茫茫宇宙间永恒的坐标。
亲人和爱人,两点确定一条直线,白旸找到了自己生命的矢量,有来处、有方向。
白旸亲自给白星星喂饭,像小时候做过无数次那样。
“你怎么找到他的?”
“叶子帮忙找到的,”沈夜坐在一旁削水果,“你自己一定也查过,你的父母已经不在了。”
白旸牺牲后,他的家人本该作为烈属被优待,然而瓦诃里心中有鬼,借抚恤之名暗中监控了他的家人。
想来应该是担心白旸有天被解冻复活说出当年GS6818上的密辛,于是握住他的至亲以备要挟。
后来白旸的父母年长,因为长期操劳身体也不好,相继在八十岁左右病逝。
他们先天智障的小儿子却在父母离世后不知所踪。
白旸暗中窥访也只查到这步,浩渺人海,此后再无白星星的消息。
他几乎确定弟弟无法独自活下来。
“是你家那个邻居带走了他,”沈夜说,“东躲西藏、一直照顾着,可能瓦诃里觉得时过境迁,你被复活的机会渺茫,竟被他们成功逃过了。”
白旸着实意外,那个说白星星“弱智儿童欢乐多”的傻子?!
“帕比?”白旸几乎忘了他的名字。
白星星咀嚼的动作一顿,哇地哭出来。
“他三年前……”去世了。沈夜没完全讲出口。
白旸秒懂,哄着白星星继续吃饭。怪不得,否则帕比看到白旸的新闻应该会主动联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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