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杀人。”
——
鉴于小克的传送落点极不稳定,稍有不慎好好的人便要成为刀下亡魂,卫寒阅遂决定选条迂回的路子。
打量了下自己身上的月白宫锦长衫,卫寒阅拍了拍魏风飏道:“殿下,借我身衣裳。”
魏风飏尚未有反应,卫寒阅已身形一闪,刹那间消失了。
落在囚丨禁废帝的冷宫里,卫寒阅蹑手蹑脚行至箱箧前,借月色照明选了套窄袖皂衣换上,又撕下一截衣摆覆面,而后轻而易举避过松懈懒散的守卫,猫儿般隐于暗夜中,朝钱弼忠所在之处飞掠而去。
九重宫阙寂静如死,卫寒阅足尖每每一点地便轻巧抬起,声响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甚至未曾惊动任何一朵浅眠的婪尾春。
——
钱弼忠虽保了一时安宁,却总觉这安宁比春池浮冰更加薄弱——卫寒阅狡狯如狐,小小一宫决计无法长久困住他,且一旦穆隐深狠下心来,不顾城内诸人死活强行攻城,届时自己的项上人头便岌岌可危了。
他不敢放小皇帝回寝宫,只将之安置在房中罗汉榻上,由自己亲自看守。
那孩子天生心宽体胖,刀都架脖子上了,骇得大哭过一场后现下却呼呼大睡。
而他却冥思苦想、夜不能寐,整个人大马金刀地坐在虎头椅上,掌中两粒铁核桃被盘得「叮叮」轻响。
他身后是一架广绣花鸟博古图屏风,素缎为底,柔和而不失明丽,湖石边胖墩墩的两只鹌鹑正啄食地上掉落的浆果。
唯闻「呲」一声,鹌鹑一只黑豆似的眼睛被破开一个小洞,一根细韧的琵琶弦携着流光遽然向钱弼忠后心疾刺而来!
到底是戎马半生的老将,钱弼忠霍然旋身斜掠,于生死存亡之际,以惊人的警觉程度与反应速度避开了这近乎必杀的一击!
捂着被划开一道豁口的右臂,钱弼忠冷笑以对来人道:“好一个卫寒阅,是老夫小觑了你!”
他当即便欲高呼,可嘴一张便被凭空飞来的一团不明物体准确地堵住了,土腥味溢满喉舌,竟是半个烤熟的白薯,未剥皮的那一侧塞入他口中,吞也不是吐也不能,他不由一阵反胃,几乎呼吸不畅。
钱弼忠顾不得取下口中异物,当即便欲掷杯以通知外头的守卫,然杯盏尚未落地便被一只手稳稳托住,旋即双手被人一把反剪,堪比钢丝的禽筋弦将他双腕捆了个结结实实。
卫寒阅将琵琶弦打了个越挣扎便越紧的狩猎结,确保钱弼忠无法挣脱后,方偏头望向手执茶盏的卫辘轳道:“来得倒及时。”
“我来得不及时吗?”魏风飏丢开手中剩余的半个白薯,好整以暇道。
卫寒阅点了榻上小皇帝的睡穴,尚未回答,卫辘轳便颇为自负道:“修了十余年的大自在展翼功,要入这小小中州自是手到擒来,而穆隐深那起子废物便只能老老实实用飞爪百练索,难看得很。”
卫寒阅:“我记得上回你提起此功法时,并无「大自在」的前缀。”
卫辘轳:“……”
这不是为了在这狗废帝跟前找场子吗!
房门陡然开启,穆隐深疾步入内道:“我们只带了十位高手,外头那些守卫暂时解决了,得趁轮值前尽快动手。”
卫寒阅定睛一瞧,他身后还跟着个人,身着大夏军服饰,可那长相……
“周凭轼?”
周凭轼还是那般,卫寒阅一唤他名字他便脸红道:“三年未见,您……”
“别叙旧了,”卫辘轳一见周凭轼便浑身带刺道,“这老匹夫怎么死?”
钱弼忠死到临头仍含着白薯「呜呜」乱叫,乌青眼珠怒瞪着,似乎快被深凹的眼眶挤飞出来。
卫寒阅视线移向魏风飏,恰好对方也提剑缓缓步来道:“自然是……”
话音未落,卫寒阅被其余三人不约而同地护住,而后半空血浪一扬,钱弼忠的头颅已被魏风飏提在掌中。
他随手摘了装饰所用的四方琉璃灯罩,将滴血的人头盛进去,望向被三个大男人护崽一般挡住的卫寒阅,陡然生出自己是在小孩子面前杀人的大魔头的错觉。
“呃……”作者有话说:
《游山西村》
《石壕吏》
注解是为了避免原创违规,不是觉得大家不知道这些诗句的意思哈(求生欲)
第31章 非典型死囚(12)
“我姓卫,卫令君的卫。”
夜枭凄厉嘶叫着飞过重檐庑殿顶, 卫寒阅、穆隐深、卫辘轳、魏风飏、周凭轼并十名阅军精锐登上中州宫城最高的应天门城楼,面向底下匆匆赶来的中州守军。
魏风飏举起手中人头,扬声道:“叛臣钱弼忠挟天子以令诸侯,视一城百姓性命为草芥, 其罪当诛!如今已被我斩于剑下!”
“而今奸佞当道, 民不聊生, 吾忝生天家,未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甚为惭怍。阅帝穆隐深德施四海,谋事至而言可绩, 居帝位甚实宜。今且摒弃宗族之见,效尧舜行禅让事, 拜之以皇帝尊号。愿诸位勿再负隅顽抗,早日归顺!”
而后便轮到穆隐深肃容敛目, 沉声道:“朕少年践祚, 资质鄙陋,难堪大任, 得蒙卫先生不弃,悉心辅弼训导, 朕铭感五内。今钱贼麾下将士凡来归者, 悉擢一级,此乃先生与朕之诚意!”
远方隐有万马奔腾之声, 喊杀震天, 如万钧风雷, 正是骠骑将军孟荣翰率阅军开始攻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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