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似乎很喜欢热闹,每年的除夕宫宴虽然不会邀请宗亲来赴宴,却绝不会闲着。
去年是国子学的学子们来赴宴,今年除了学子们,皇帝还让人邀请了京城的勋贵子弟,容灼、段峥甚至宋明安和苏昀都在此列。
而这一次的除夕宫宴,比去年更为热闹,被邀请的人多了一倍不止。
容灼这日特意没和段峥他们同行,而是提前便进了宫。
他藏了点私心,想着说不定能偶遇到哪个皇子。
虽然他与宫里大部分的皇子都不熟,但他想着万一见了面能看出点端倪,届时也好提前提防着点。不过天不遂人愿,他提前入宫虽然撞见了皇子,撞见的却是尚未成年的七皇子。
这七皇子年纪不大,也没什么心计,在去年的除夕宫宴上,借着一对荷包,差点把容灼和于景渡害死。而过了一年之后,这位七皇子似乎依旧没什么长进。
容灼见到他时,他正在责罚一个跪在地上的小内侍。
起因似乎是七皇子要在宫道上堆雪人,那小内侍劝阻了两句,不知怎么就将人惹恼了。
这七皇子素来是个跋扈没心眼的,平日里没怎么吃过亏,早已被宠坏了。
容灼原是不想多管闲事,但见那小内侍跪在冰冷的地上实在可怜。
“参见七殿下。”容灼朝七皇子行了个礼。
七皇子一见容灼生得漂亮,态度便软了几分,问他:“你是谁?我怎么仿佛见过你?”
“去岁宫宴草民与殿下有过一面之缘。”容灼道。
“那我可不记得了,都一年了。”七皇子道。
容灼垂首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小内侍,朝七皇子道:“殿下想堆雪人?”
“是啊,这奴才竟然阻我,说在宫道上不能堆。”七皇子道:“我父皇都没管我呢,这奴才倒是多事,实在令人恼火。”
“这位小公公应当是怕殿下的雪人堆在这里不宜保存,这才劝阻殿下。”容灼道:“这宫道连个遮阳的地方都没有,今日就算是堆了雪人,明日太阳一出来便会被晒得融化殆尽。依着草民愚见,若是能找个背阴的地方,最好少有人经过的所在,堆的雪人说不定能存到明年开春。”
“当真?”七皇子闻言眼睛一亮。
“不敢欺瞒殿下。”容灼忙道。
七皇子闻言这才面色稍霁,朝地上跪着的那个小内侍道:“听见了没?去帮我找个背阴的地方堆,莫要让太阳晒着。”
“是。”小内侍连忙起身,而后快速朝容灼略一颔首,目光中满是感激之意。
容灼没再多逗留,跟着带路的人便朝着举办宫宴的殿宇行去。
宫宴尚未正式开始,先来的学子和勋贵子弟都被安排在了偏厅候着。
有内侍摆了茶果和点心,供众人暂时打发时间。
容灼进去后找了个角落坐下,没等多久便见到季修年带着几个学子来了。
他主动上前朝季修年行了个礼,季修年对待他时依旧是那副和颜悦色的态度,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
与从前不同的是,国子学的学子们面对容灼时态度也温和了许多,甚至堪称友好。
容灼这大半年来做的事情,早已传遍了京城,如今人人都知道曾经的小纨绔,不仅改邪归正,还成了边军的英雄。
容灼的商队运送的那些药材不知道能救活多少戍北军将士,还能让不少儿郎避免落下残疾。这样的成就,他们多少人终其一生都完成不了。
尤其是曾经瞧不起容灼的那些人,如今面对容灼更觉羞愧不已。
“瘦了。”季修年开口道。
容灼一怔,不知为何,忽然有些鼻酸。
他对自己这位先生,一直算不上亲厚,因为他穿过来之后就没正经读过几天书。
但不可否认的是,季修年待他一直不错,哪怕所有人都质疑他的时候,对方也未曾对他表露过失望。
“先生别来无恙。”容灼道。
“改日去我府上一趟,朝我说说你的见闻。”季修年道:“我这一生枉活了这么些年,都还没出去见识过我朝的大好河山,此番倒是要沾沾你的光了。”
“是。”容灼忙朝他行了个礼,应下了他的邀约。
不一会儿工夫,段峥他们也陆陆续续来了。
宋明安是第一次进宫,今日特意穿了一身华服,很是招眼。
不过这半年多来,在容灼的影响下,这帮纨绔都渐渐收敛了以往的浪荡作风,做了不少正经事。所以他们在一帮勋贵子弟中,反倒成了能“抬起头”的那部分。
从前看不起他们的那帮人,如今倒是再也说不出什么了。
待时辰差不多之后,便有内侍来请了人去入席。
众人进了厅内一一坐好,很快宫里的各位皇子们也陆续到了。
容灼打眼一看,今年的除夕宫宴没有废太子。
想来对方一时半会儿是很难再出现在这类场合了。
八皇子被宫人牵着进来,小家伙在经过容灼时朝他看了一眼,一张小脸挂满了笑意。不过他极有分寸,并没有做出什么引人注意的举动来。
待所有人都坐定后,没一会儿功夫皇帝便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容灼总觉得如今的皇帝看着苍老了不少。
去岁除夕,皇帝和皇后一起出席的宫宴。
彼时这位帝王还算意气风发,然而短短一年的功夫,前太子被废,皇后骤然薨逝,他经历的打击自然不小。
联想到吴太医的话,容灼便忍不住心生感慨,暗道哪怕万人之上又如何?
一样的要经历人生之苦,生老病死爱憎别离,谁也躲不过。
不知是因为于景渡远在边关的缘故,还是皇帝身体真的不大爽利,当晚的宫宴,皇帝兴致缺缺,只和季修年闲话了几句,对旁人也只说了几句场面话。
容灼一直观察着几位成年的皇子,想从他们身上看出点端倪来。
然而整场宫宴直到结束,他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令人意外的是,宫宴快要结束时,皇帝单独召见了容灼。
容灼心中一凛,不禁有些心虚,面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
一个小内侍引着容灼去了偏厅。
路上,那小内侍低声朝容灼道:“小公子莫要多心,陛下只是思念太子殿下了。”
容灼一怔,抬眼看向小内侍,这才发觉对方竟然是今日被七皇子责罚之人。
想来这小内侍原是在御前伺候的,今日不知何故撞到了七皇子,若是换了旁人,断不会朝御前伺候的人为难,也就这个头脑简单的七皇子,想一出是一出,竟然逼着御前伺候的内侍给他堆雪人。
后来容灼才知道,这小内侍是来福的小徒弟,名叫双喜。
“多谢公公提点。”容灼朝他行了一礼。
“小公子客气了。”双喜引着他到了厅外,帮他开了门,自己便守在了外头。
容灼进了厅内,见皇帝正倚在软塌上,看起来很是疲惫。
他上前朝着皇帝行了个礼,而后便规规矩矩站着,也不敢多话。
“走近一些。”皇帝开口道。
容灼闻言忙凑近了些,依旧不敢有丝毫僭越。
“你在边关可见着太子了?”皇帝问他。
容灼心中猛的一跳,忙道:“回陛下,草民见过太子殿下。商队第一回 去边关时,恰逢太子殿下身边的黎将军重伤。黎将军吉人天相,再加上用了商队送去的药,最后化险为夷。太子殿下爱重黎将军,念及商队送药有功,便赏了我等,还亲自去驿馆中慰问。”
“他这人看着清冷,实际上很重情义的。”皇帝眼底带着笑意,问容灼:“你与太子说上话了不曾?”
“回陛下,说了一些。”容灼道。
“哦?”皇帝闻言便来了兴致,“他与你说了什么?”
容灼闻言有些头大,心道我要是如实告诉你,估计你可能会气得过不了这个年。
他略一思忖,答道:“殿下说等黎将军好了,让他给草民磕头。”
这话的确是于景渡说的,不过当时对方是在开玩笑。
皇帝闻言不禁大笑,“这确实是太子会说出来的话,哈哈哈。”
“你在外奔波了大半年,可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皇帝随口问道。
容灼心念急转,开口道:“草民在去北江的途中,有幸结实过一位游医,学了点医术。”
“哦?”
“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不值一提。”容灼道,“不过在北江时,草民斗胆替太子殿下诊过一回,殿下说都是胡闹。”
皇帝一听他给于景渡诊过脉,登时来了兴致。
“哈哈哈。”皇帝一伸手,“那你也替朕诊一诊看看?”
容灼不动声色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冷汗,慢慢走到了皇帝身边。
他学着吴太医诊脉的样子,搭住皇帝手腕,而后慢慢拧起了眉头。
“如何?”皇帝问他。
“草民……”容灼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草民医术粗浅,不敢妄断。”
他嘴里说着不敢妄断,但那表现分明就是在说皇帝身体有恙。
所以不出所料,皇帝的神情很快就沉了下去,看向容灼的目光中也带上了几分不悦。
没有任何一个上位者愿意接受自己身体出了问题,眼前这位皇帝自然也不例外。
“不敢妄断?朕看你倒是挺有胆量的。”皇帝冷声道。
容灼紧张地手心直冒汗,生怕皇帝恼羞成怒直接将他拉出去砍了。
好在皇帝理智尚存,虽然看着很不高兴,却没下令责罚他。
“陛下,草民斗胆朝陛下求个恩典。”容灼开口道。
一旁的来福闻言拧了拧眉,心道陛下这会儿明显已经不高兴了,这容小公子怎么回事?平日看着挺机灵的,今日是中了邪吗?
他有心给对方使个眼色,让容灼适可而止。
偏偏对方一直垂着脑袋,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急得来福心中直叹气。
“你说说看。”皇帝冷声道。
小纨绔他有点乖[穿书] 第1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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