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就不应当和他说起那些。
后来进退维谷的人,就变成了她自己。
实在是不应该。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之前他在净室,为什么能停留这么久。
原本一知半解的事情倏然明了,即便是现在,想到刚刚,还是觉得带着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热意。
之前那点儿寒气顿消。
她抱着被衾,只觉得自己耳廓上的热意未曾消散。
*
翌日。
晨雾未散,沈初姒刚醒的时候,就闻到了香味。
她起身洗漱,只穿了一件寝衣推开房门,看到谢容珏已经备好早膳。
他垂眼看到沈初姒只穿了这么件衣物,捞过一件外衫套在她的身上。
他挑眉,笑了一声,“殿下昨夜睡得如何?”
沈初姒:“……你还笑。”
其实睡得也谈不上不好,但是因为被衾上带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所以她昨夜辗转反侧,还是觉得那点儿热意持久不散。
不然现在,也不至于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寝衣就出来。
沈初姒话音刚落,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有点儿嘈杂。
谢容珏略微皱眉,小院的门却被人猛地踹开。
来者身穿深色衣衫,各个身形高大,看着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谢容珏拉着沈初姒的手让她站在身后,抬眼看着面前的来者。
来者的目光在谢容珏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轻声嗤笑,转而看到了身后的沈初姒。
“同福客栈的掌柜报案,说店中丢了一个镇店之宝,名叫引龙盏,店中上下遍寻不得,那段时间离开的房客也只有你们两位,麻烦——”
来者顿了顿,“与我到官府里面走一趟吧。”
在他身后,是数十位手拿长刀,身形魁梧的侍卫。
将整座院落包围得水泄不通。
作者有话说:
明晚八点更新~
第64章
官吏办案, 缉拿嫌犯,从名义上来说,并无错处。
沈初姒之前就觉得那处客栈不宜久留, 但是搬离之后一连数日都没有什么波澜, 虽然心中还有疑虑,但终究还是稍微安下了心。
但是却没有想到, 现在居然是借口财物失窃, 想要自己前去官府。
若是栽赃嫁祸, 那所图又是什么?
谢容珏挡在沈初姒身前, 指间滚动着一枚铜板。
这么几个人,要杀死并不是问题。
但他现在却轻轻皱了皱眉, 总觉得这件事并不是这么简单。
之前沈初姒就说过此地虽然是在邺朝境内,但并不全然安全,毕竟靠近西境, 况且又是新君登基之际。
之前沈兆缠绵病榻, 不少地方的官吏都在趁着那段时间,暗中发展。
并不能全然知晓,是不是生出了不臣之心。
若只是简单的盗窃案,并不会是这样的阵仗,现在来到这里的人, 好像是生怕他们从中逃脱, 也好像是有恃无恐, 面上都带着势在必得的笑。
恐怕那黎城当地的州牧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谢容珏杀死这么多人确实不难, 但是现在, 他还要护着沈初姒。
离开黎城或许不难, 但是离开整个西境却不容易, 没有全然的把握, 他不想沈初姒也随着落入险境。
现在这里不比之前独孤珣的队伍,虽然独孤珣刀势狠绝,但是那行人数并不多,况且他们当时还是在邺朝境内,多少都会受制于人。
但若是此处官僚一手遮天,还能调动城中守卫的话,确实要比独孤珣更为棘手一点。
这样的境地之中,若是官吏当真心怀不轨,那么即便是知晓了沈初姒的身份是公主,恐怕会直接杀人灭口。
毕竟若是让她回到盛京将这里的境况传回去,只会更麻烦。
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谢容珏手中的铜板轻轻转了两下,眼睫垂下,思忖着现在的境况。
面前的人生死皆在他一念之间。
到底是杀了这些人直接离开更为稳妥一点,还是跟着他们前去官府看看到底是什么意图稳妥一点。
而在此时,沈初姒站在他身后小幅度地拉了拉谢容珏的衣角。
他侧身,指间滚动的铜板顺势滑入掌心。
“不必动手,”沈初姒靠近,“我刚刚想过了,你的伤还未痊愈,并不适宜现在动手。况且现在还不知晓他们到底是什么意图,等发现事态不可转圜再做打算也不迟,贸然动手反而会陷入被动。”
“西境不太平,现在落了罪名离开恐怕还会更为棘手,况且我猜测隐卫应当也快找到这里了,既然是怀柔政策,应当不会很快撕破脸面。所以现在不必打草惊蛇,受制于人。不如先随着他们去看看,再随机应变。”
虽然她也明白,现在前去所谓的官府,恐怕也是多有不妙。
毕竟那点儿不安感,很久之前她就察觉到了,总觉得此处有点儿说不出来的诡异。
所以她才想着早早搬离,却没想到,现在还是会找上来了。
该来的总是躲不了的。
他们现在在西境,没有车马,即便是走,恐怕也并未能全然逃脱。
即便是有公主的身份,但并无任何佐证,况且若是有心作乱,这身份反而会成为催命符。
她向来不喜欢赌,但是现在,却又是不得不再赌一次了。
沈初姒想了片刻,随后轻声,“况且,擒贼先擒王。”
至少,要先看到黎城州牧,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谢容珏指尖抵着那枚铜板,看着站在不远处列卫手中锃亮的刀刃。
“……好。我听殿下的。”
*
官兵带他们前往的,并不是所谓的官府,而是州牧私宅。
一路上,有人看到有官兵带着人前往私宅,面上都是难言之色。
旁的地方的人或许是不知晓,但是身在黎城的人,哪里不知晓这黎城州牧马裕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白玉为堂金做马,热衷美色,养名伶,即便是已经成亲的妇人,只要被他看上的,也都是同样强抢不误。
恐怕江南那带养出来的纨绔膏粱子弟,比起这位所见识过的美色,也要甘拜下风。
这么些年来,自然也不是没有不从的,但是这马裕在黎城都可以做到一手遮天,不知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又养着私兵,即便是有人想要上报,也很难逃得过这马裕的手掌心。
这么多年来,不知道多少如花似玉的姑娘香消玉殒在这州牧府中。
州牧府占地极广,一砖一瓦都能看得出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虽然还未曾进入里面,但是单单只是从外面看,就知晓这座宅邸造价斐然,远远不是一个地方州牧可以出得起的数目。
而进入院中,则远比院外所见更为奢靡,不少草木都是从未出现在西境的,都是江南道特有的草木,恐怕池边那几株花树,就已经价值千两。
这样造价斐然的私宅,恐怕即便是不贪墨,也必然是与商贾勾结。
就连铺地的砖石,都是兖州官窑烧制出来的上等货,每一块都是价值不菲,铺这样得一条小道也是价值高昂,即便是在盛京,除了宫闺,沈初姒也只在仁明巷中见过。
走了一段路,才终于走到了主厅中。
领着他们前来的官兵上下看了看他们身上有没有私藏武器,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随后看着沈初姒,“姑娘,请吧。”
马裕也时常打赏美人给他们这些官兵,说不得日后他玩腻味了,这位姑娘就落入了他们手中。
沈初姒抬眼看向主厅。
此时坐在主厅之中的,是一个身穿姜黄色锦衣的中年人,坐在主座之上,面色蜡黄,手上戴着玉扳指,目光在谢容珏和沈初姒两人之中梭巡了一下,随后落在了沈初姒的身上。
屋中灯火不盛,此人眼珠浑浊,几乎要落在沈初姒的身上。
随后,缓缓的笑了下。
这样的目光,到底是在打什么意图,谢容珏只看了一眼就知晓了。
啧,还真是……胆大包天。
怎么总是有人不懂,色字头上一把刀的道理。
之前那个扈永福是这样,现在这个黎城州牧,也与他不相上下。
谢容珏手中铜板滑动,护在沈初姒身边,此时面上还带着一点儿笑意。
只是这笑,却又不达眼底。
若是盛京之中有人在这里,恐怕能认得出来,这位向来行事妄为的镇国公世子,每次出手之前,都是这样的笑意。
而且,笑意越明显,下手就更为狠。
沈初姒也直觉现在自己面前的人的眼神不怀好意,手指略微缩了缩。
之前前来西境的刺史,恐怕都是被一一收买了,别的不说,就说这远超规制的私宅,就不是一个州牧可以负担得起的。
而在盛京,居然都从未听说过这件事,所呈上来的折子并无缺漏。
风流债 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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