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随宰相周野步行到宫门上,目送他的车驾离去,便见禁军侍卫长曾禁疾步近前,悄声道:陛下,四位皇子已经出宫了!
一年四季,逢三伏三九,宰执与丞相的车驾特赐入宫门。遥遥三辆马车颠颠走远,隐隐可见初一青色的短衫带子就在马车下晃荡。张君为了如玉的胎位不正而愁眉几个月,终于因为初一那可爱的样子挑唇一笑,骂道:几个小王八蛋,这是第几回了?
虽说四个儿子,可小的几个无论再可爱,在他心里,也永远敌不过初一小时候那晃头晃脑的可爱。
曾禁道:仅属下发现的,已经是第三回!
张君转身往福宁殿去,挥手道:派人跟着,但切记不要惊动他们。
*
宰执的车驾,出宫时照例掀帘查视,但不作极细的搜检。
初二和初三皆是手脚并撑,壁虎一样趴在马车的底部。初一最辛苦,因为他不但手脚全开要撑自己,而且肚子上还趴着个脑袋圆乎乎的小初四。
周野的屁股此时就在他头顶。车中哗啦啦不停的翻书声,好容易熬到出宫门,初一大松一口气,闭眼等不过片刻,忽而车声一震,便听周野问道:又是何物挡道?
下人报道:回大人,还是那只猴子,拨了咱们周府的旗子便跑,奴才已经派人去追了!
周野摇头,闭上眼睛。
等车夫追到旗子,再度启车时,初一抱着初四,初二扛根棍子,初三肩上一只猴,与一刻钟前在上书房外那谦恭好学的样子截然不同的四兄弟,下九重,逃宫禁,终于来到了普通老百姓生活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中午12点还有一更!
☆、番外2
案板上透发的面团被揉的虚蓬蓬, 鏊子上外表焦黄,内里松软的大饼眼看熟透。门顶高吊一角旗子,上收赵记大饼铺五个大字, 写的仿似鬼画符一般难看。
老赵光裸半身,两条赤臂挥汗如雨,正在旁边石窝子里春糯米糕。
这糯米糕春好之后,还要裹上炒熟磨细过,搀着红糖的黄豆粉,做成圆乎乎胖丢丢的碗豆黄儿,一个个摆到案头, 咬上去香甜糯口, 馋的一个个过路客们直流口水。
赵哥!今儿生意可好?老赵应声抬头, 便见一个穿着青布短袄,皮色略黑,细腰长腿的小小少年, 正咧嘴笑着。
老赵抓汗巾揩了把汗, 丢给小小少年, 笑道:张三?总有七八天不曾见你。可是又给烨亲王跑腿去了?
老赵嘴里的张三,正是如玉的三儿子小初三。他眼伶手利, 接过汗巾在水桶里淘过一把,自己踮脚替老赵擦汗:咱们作人奴才的,可不就是个跑腿儿,瞧瞧,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他说着, 自怀中抽出张宣纸来,当街展开,一字一顿指给赵老看:天下第一大饼。瞧瞧,写的好不好,字儿够不够大,墨够不够浓?气派不气派?
老赵不识字,但一大还能识得。跟自己那三角旗上一对比,果真墨浓字大,尤其大字那一捺。他有些不信服,又看不懂落款印章,低腰拍着初三的肩膀悄声道:这果真是烨亲王的亲笔?
初三急了:我爹跟着烨亲王总有十来年了,昨儿夜里趁着他酒醉高兴,我亲自求来的。既你不肯要,我再找找别人去!
别呀!老赵一把拧上初三的脖子,伸手问道:十个大饼可换?
初三也急了:你瞧瞧对面青香楼,就靠着我家王爷十年前的墨宝,到如今生意倡隆财源广进。一看你就不是识货人,也罢,再见吧我的好大哥!
他真要走,老赵也急了:别呀,你开个价吧,说说,老哥这铺子里有的,都能给你。
卖大饼的穷铺子,初三当然也刮不出油水来。他指着案头上所摆那碗豆黄,驴打滚道:十个碗豆黄,十个驴打滚儿,再加二两现银,这幅墨宝就归你了!
到底孩子好骗,二两银子就能打发。老赵回屋掏腾出二两银子,再两张绿油油的大荷叶一卷,十个驴打滚十个碗豆黄,一幅烨亲王张诚的墨宝,就这样到手了。
赶明儿,他也学人雕幅横匾挂到门上,闪一闪对面那鼻子朝天的青香楼姑娘的眼睛去。
*
这厢初二背着初四,初一与初三一人一只荷叶大裹,六条飞毛腿又是一阵疾跑。
而街面上一个正在挑篮卖大鸭梨的小丫头,瞧见猴急急一路窜的四兄弟,也悄悄收起竹篮,转身跑了。
四兄弟一直走到汴河边儿上靠近城墙角儿的地方,远远一处青砖青瓦干净整洁的小院儿在望,院中晾晒着几件衣服。
初三见初一就要上前,一把拽住他道:大哥,头一回见人姑娘,咱们就抱几个驴打滚儿做见面礼,我怎么觉得有些寒碜。不如这样,弟弟我替你买些小姑娘们爱的头花儿,胭脂水粉去。
初一头一回约姑娘,人还未见脸先红了。他道:买胭脂要花银子,你那来的银子?
初三暗叫一声乖乖。仿他三叔的墨宝骗吃食,这是初一的主意。但那二两银子却是初三自己多讹的私房。他不敢说出来,叫哥哥盯着,扯谎道:我就当根簪子,不得十两八两?
初一大巴掌拍了过去:当身边物什,那是纨绔败家子们的玩意。你要敢当,从此之后不是我张彧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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