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春哪里见过宫里头的排面,摇了摇头说不知。
奴婢跟着您一路往京城来,想着一年半载的就能同您回右玉了,未曾想您竟是国公府的贵人姑娘,真是令人咋舌。这些时日又知道,老公爷竟是咱们西北人家门上挂的右门神奴婢这些时日跟做梦一样,哪里过过这等神仙日子呢。
她说起彭炊子来,老彭也是云里雾里的,只说自己积德行善,晚年有福啊,收了个好徒儿,真是享福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大的人物
青陆想着好几日没见到师父了,便问了一嘴,娘亲给师父置了宅子,请了几个人侍候着,他怎么又给我买糕了呢?
潘春上前给青陆拭了拭唇边的碎屑,正要回话,就听外头有丫鬟通报了一声。
大姑娘,彭师傅来了。
果然背后不能说人,潘春笑着将彭炊子迎了进来,一见到师父佝偻的身子,青陆就跳了起来,勾着他的手臂叫他落座。
旁人做的糕点不好吃,师父哪回给我熬小米菜粥,再配个甜菜根才好。
彭炊子满是沟壑的面庞上挂了一点笑,自家徒儿一霎儿变成了女娃娃,已然叫他震惊了许久,再后来跟着往帝京来了,找到了家,家世显赫的更是叫他难以消化。
此时见青陆说起右玉营的伙食,彭炊子便点头应承了。
这些日子我在街头巷尾转悠,瞧见了一桩事,叫人摸不着头脑。
彭炊子向来是个交际广泛的,在右玉营里,便结交了许多的朋友,这回来了帝京,他到处溜达,不出半个月,地界混的极熟。
浣花胡同,大前天儿中午,驶出来两辆车,头一辆载了武定侯府的老夫人,后一辆载了武定侯,只带了随身的丫鬟仆妇,出城去了,我没见着大将军,便继续蹲守,到了今早,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青陆和潘春听的聚精会神,关键时刻彭炊子打住了,便有点着急,催了一句。
彭炊子想了一时,眉间有了点疑惑。
帝京达官贵人的府上,每日晓起,后门都有泔水车来,可大将军府上,已经连续四日没见着泔水车了。彭炊子细细回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在右玉待过的那位薛厨子,每日晓起,都要在后门检验肉蔬,可这几天,我愣是没见着他人。
彭炊子皱着眉,有些担忧地望着自家小徒弟。
大将军该不是带着家眷跑了吧?
青陆的心一下子就凉透了,心里涩涩地不是滋味,她拧着小眉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若真跑了才好了呢,省的老戳在我的眼窝子里,说些倒牙的酸话她嘴里说着话,可眼眶子却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外冒着泪花,拿手胡乱地在眼睛上揉,我也算是给他卖过命的,还给他箍过浴桶,站过哨岗,照他的说法,我上一辈子还救过他,可说丢下就丢下了,一点儿同袍的情谊都不顾
彭炊子在一旁手足无措地,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哎我就是瞎推测几句,你哭啥呀,跟个女娃娃似的
潘春对于大将军和青陆的感情历程门儿清,此时上前搂了青陆轻轻拍了拍。
正哭着,却见花厅传来了急促的脚步,想是听到了女儿的哭声,南夫人三步并作两步,就奔了过来,把青陆抱在怀里头,安慰着她,我的乖,你是打哪儿听说了这个事?
她见女儿哭的伤心,自己的心里也一阵酸涩涌动,心疼的像是针扎。
那个啖狗粪的混账玩意儿,拿圣旨来压咱们,吃屁去吧!老娘若是能乖乖就范,那就不叫南棠月!
她把女儿的脸捧起来,给她擦着泪,哄孩子似的哄她。
你外祖父在滇南,有十万的藤甲兵,老娘去封信,就叫他打进帝京来!他大庸有骑兵,咱们滇南有大象,吐口唾沫都淹死他们。
南夫人此时心里头恨不得把太子给千刀万剐,嘴上发着狠,泄愤似的,青陆听得云里雾里的,停住了哭声,愕着双眼看着自家娘亲发狠。
您在说什么呢?青陆挠了挠脑袋,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南夫人的明净双眸霎了一霎,掉了一颗泪珠子下来。
太子那个狗东西,下了圣旨要你去东宫当太子妃
一道惊雷挟带着闪电,劈在了青陆的天灵盖,她被劈的外焦里嫩,好一会儿才扑通一声坐在了椅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娘亲呀,外公什么时候带大象打进京城来啊!
南夫人大约是未来佛转生,一语成谶。
不过区区七日,天下便乱了。
由辛长星率领的八万朔方军一路集结,由西北关外一路向东,大破山西、河北二地之兵力,势如破竹,不过七日,已然攻破蔚县、涿鹿等重镇、在延庆同早就由滇南绕北路而来的十万藤甲军汇合,最终兵临北定门下。
由山东河南乃至江南而来的援军,尚在路上,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李东巍,自北定门城墙向下望去。
黑压压的云遮天蔽月,就着城墙上绵延的烽火,能看到城墙下大片大片乌泱泱的巨大黑影,绵延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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