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陆听这声儿极为熟悉,一时却不敢肯定。
女孩子们都竖起了耳朵,不知是谁嘘了一声,立时便安静下来,侧耳倾听。
又是一声叫更声响起,那声音同往常的叫更声截然不同,犹如雨打青叶,清泉击石,清洌动听。
信阳公主忙唤丫鬟们拿椅子来,这些姑娘家一点儿也不含糊,踩了椅子便扶着墙,往墙外看去。
只是一眼,众人都看痴了。
那幽深静谧的长巷里,由远至近地,遥遥地走过来一人。
身前的一盏灯,溶溶的灯色照在他的脚下,似踩着云雾一般,自这云雾向上,是玉带束出来的好身腰。
待来人渐渐走近,墙头上的女孩子们齐齐惊呼了出来。
是武定侯府的辛长星!
月华如练,照下了他如玉一般的肌骨,星辉如芒,落入来人的眼眸,使他清洌冷峻。
他拿着更鼓佯佯而行,像是闲庭信步,快要走近了,似乎被墙头上的女孩子们惊了一惊,旋即却又定下了神,在那些灼灼的眼神里,寻找青陆。
那双眼眸灵动,一霎也不霎的盯着他,有些紧张有些讶然。
新上任的更夫年轻而俊美,抬起眼眸,自袖兜里拿出一包糖,向上递在了青陆的眼前,唇畔笑涡清浅。
天干物燥,适宜吃糖,记得擦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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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宴席(下)
恼人的香近在鼻端, 香暖的夜风,墙头垂曳而下的藤曼,女孩子们的吵嚷, 好像一霎儿就消弭不见了,青陆攀着墙头,把手递给他。
打更就打更,怎么还卖糖了?她牵住了糖包的一角,那头却拽住了, 青陆咦了一声, 拿大眼睛瞪住他,到底给我不给?
辛长星就在墙下笑,唇畔的那点子笑意, 一气儿蔓延到了眉梢眼角,捏着糖包的手指向上微动,便覆上了她的小手。
墙边的小灯灯色似琉璃,浮光在他青白修长的手指上遍洒,比最通透的瓷胎还要净白美丽。
帝京不常下雨,夜里总也睡不好, 他语音清润,青陆, 你想我不想?
可惜墙上的女孩子却不解风情,将那手里的糖包一把拽过来,笑眼弯弯。
人家卖糖要银子,您卖糖还要人家想您?您的心是煤做的吧, 黑透了!她调皮地晃晃脑袋上的两个发鬟,天也黑透了,这更, 您还要继续打么?
辛长星嗯了一声, 既然应承了差事,自然要尽忠职守,今晚直到五更,我都会在这巷内值守。
青陆捋了捋鬓发,看了看左右,女孩子们方才就怀着艳羡,悻悻地走掉了,这会儿一旁空无一人的,是以大将军才敢肆无忌惮的问出来想我不想这等令人羞耻的话。
大将军,您不打仗了就没事儿做了么?总来我家这儿转悠做什么呀?她在墙头,眼睛亮亮的,像两颗清甜的小青梅,您就没点儿正事儿么?
辛长星仰着头,眼神专注而温润。
我怕你太想我,在你眼前转一转,以解你的相思之苦。他面不改色,大言不惭,目下,我的正事只有你。
夜色清远,凉凉的风拂上温热的面颊,青陆悄悄地红了耳尖儿,她有点儿闹不懂自己的心了。
从前即便和大将军同塌而眠,她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心跳的有些快,怕不是因着登高的原因罢?
身后有一声轻咳,青陆吓得一回头,舒蟾站在厅堂前的木香下,正望着她笑。
青陆吐了吐舌头,向着大将军摆了摆手,您打更去吧,我要回去了。
辛长星嗯了一声,叮嘱她要小心下去,你头大腿短,下去的时候踩稳点儿。
才将那一瞬的旖旎一扫而光,青陆闻言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来,骂骂咧咧地走了。
青陆的小脑袋从墙头隐下,辛长星临风而站,好一会儿陈诚和窦云由巷子的尽头奔来,在大将军的眼前站定。
离二更还有一个多时辰,二人同辛长星往国公府临西的街巷而去,一直行了一刻钟,这才由国公府的侧门而入,在游廊里穿行,进了定国公府世子甘霖所居的院落。
甘霖倚窗相迎,见辛长星进门,也不寒暄,凉凉地乜了一眼他。
我只有一个时辰的功夫,长话短说。
辛长星垂目,也不同他见外,拉过一把椅子,坐姿闲适。
一个时辰之后我也要去打更,你也快些。
这样骄矜的模样果然是辛长星,无论何时何地总是保持着从容淡定,以及倒打一耙。
今晨大朝会,陛下委任山西总兵魏桐绪、陕西总兵董仕桢、河北总兵季舟行接管朔方军八万人,分别划入三地军政,一月后便会前去分兵,届时,朔方军将会分崩离析,不复存在。甘霖声线凉凉,视线停留在辛长星的面上。
辛长星还是那副星云不动的样子,佯佯地看着他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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