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红药从不问世事专心医道的世外之人,卷入皇权争斗, 先是陪宋韫在李妙言面前演戏,再是在这妙峰禅寺日夜研究治疗公主的方案。原本他是云游四海, 专心精深医理的, 可如今他困在了这里, 困在了宋韫周围。
对天才的浪费是极大的罪过,宋韫宁愿他有所求自己能有所应,心里不至于如此过意不去。
当初故意让宋韫划破手指的药王谷少主倒比如今划破自己掌心的裴红药更好面对些。
袖中的药罐都摔得粉碎,裴红药见宋韫欲言又止的纠结神色,心下也觉得烦闷, 按了一把香灰在掌心伤口处。
宋韫慌忙「哎」了一声,赶忙摸出帕子送上去:“怎么能用这个?”
裴红药看他手足无措, 心里一叹, 接过帕子,自己别扭地裹了伤口:“干净的香灰能加快凝血,当然没有我的药好用。但我的血珍贵,白白洒了浪费。止血要紧, 我稍后再好好处理。放心,死不了,我还要给你接生。”
裴红药一如往常的骄矜神色,但脸上却因方才接过手帕时不小心碰到宋韫指背烧起退不开的红晕。
宋韫目光触及, 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既然已经确定, 脉象也没有什么问题, 我该把这个消息告诉齐胤了。”
“不行——”
“不可——”
两道男声同时响起,一道来自面前裴红药,另一道却从身后佛像传来。
宋韫站在中间,有些恍惚,下一刻便见裴季狸从佛祖塑像后走出,神色颓唐却又强打起精神镇定道:“暂时不能告诉他。”
难得裴季狸和裴红药意见不约而同,两人眼中皆有失落遗憾,但裴季狸又比裴红药多一分对血缘相关的新生命的期待,他看着宋韫依旧平坦的腹部:“这个孩子来得是时候,又不是时候。”
宋韫明白他的意思。
于裴季狸而言,他自身的降生可以算「不是时候」。
他的父母并不相爱,可以说是仇人。他不是爱情的结晶,甚至不为世俗所容纳。他这二十多年人生,从未完整得到过父爱母爱。
所以,即使是如今大权在握,能轻易掌控千万人生死,但在听说母亲清醒要见自己时,还是惶然无措躲到了佛像背后。
裴季狸羡慕这个孩子,是两位父亲相爱的见证,是被期待出生的。
裴季狸凝望宋韫,素来犀利的目光添了几分柔和甚至犹疑。菩萨有万千法相,可以幻化为男女老少,包容世上一切疾苦。在一瞬间,裴季狸从宋韫身上看到了那种柔和却坚韧的力量。
宋韫在孕育生命,他和齐胤生命的延续……
裴季狸及时错开目光,宋韫也不敢多想其中含义,又听见他问裴红药:“一定要剖腹取子吗?上次你缝合的伤口会留疤。”
裴红药顶着怀疑的目光,有些恼怒:“有本事你来!那样大的开口,缝合得再怎样精细都会有疤痕——”
余光扫过宋韫,不知是否心理作用,裴红药总觉得他眉心那粒红痣颜色已经淡了许多,像隔着一层雾罩似的,为宋韫平日坚定清明的眉目增添了一份朦胧。但还是美的,那是一种若远若近无法触及的美。
像黄昏艳丽的晚霞,像晚霞中灿烂的日光。
美好的东西当然要完美无瑕地继续美下去。
裴红药无法想象晚霞消散日光黯淡,他低声道:“鲛人虽外形和普通人无异,既然男身能生子,内部一定是不同的。或许不用剖腹。如果不得已真要剖腹,我会用最细的针线缝合,再用最好的祛疤药物。”
生死一线的事,宋韫倒不在意会不会留疤,但能好看些自然更好。刚想说谢,裴季狸抢在他前头道:“如果情势危急,务必不惜一切保全大人。”
然后转向宋韫,近乎命令道:“这是你最后一次怀孕生子的机会,不许有事。”
强硬的语气中,宋韫从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看见了恐惧和担忧,往下,是控制不住轻颤的薄唇。
杀人不眨眼,凌迟也如儿戏的人,竟会担心到颤抖。
宋韫闭了闭眼,手腕上那圈无患子珠串像是不自觉在收紧似的,卡着手腕,让血液流通不畅,显得心跳格外清晰。
佛珠原本的主人心跳或许更快更乱吧。
恐怕,要对不起的人又多一个。
宋韫沉默良久后点头:“我当然会爱惜自己的性命。我的人生不一定非要有子嗣,只不过现在既然他来了,我想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宋韫轻抚自己腹部,“我们一定会好好的。我们一家会好好的。”
裴季狸和裴红药对视一眼,了然对方心中亦如自身一样失落。
“现在不宜把此事告知阿胤。你已是他的软肋,再添一个孩子,他的心就全乱了。再者,毕竟现在连药王谷都不清楚鲛人后代怀孕,孕期到底是怎样,万一……”裴季狸顿了顿,“万一这个孩子保不住,何必让他空欢喜一场。至少等到三个月之后再告诉他。”
裴红药也赞同。
除了裴季狸所提出的这些原因,他想象到齐胤知道自己当了父亲那种得意的嘴脸就气不打一处来,绝不愿意看他高兴得这么早。
宋韫原本是想确定有孕之后当即告诉齐胤的,孩子是两个人的,随之带来的喜悦和忧虑也应该由两个人分担。
但听了两人的话,宋韫改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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