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这个称呼让萧慕离心里一动,如果她没记错, 郑客面对皇上尚且是自称为臣的。她一时不知该如何看待这个九千岁,只能先作揖道:多谢郑公提点。
郑客点点头, 在众人簇拥下离开, 但表情却并不轻松。
这件事发展成这样, 背后一定有齐琛的助力,这点萧慕离不知道,但郑客心知肚明。他甚至很清楚,自己也被齐琛一起算计在内了。但知道又如何, 萧慕离偏要针锋相对,拦也拦不住, 郑客也只能心甘情愿地被人利用, 推波助澜替她周全。
虽然最后结局尚可, 但过程实在太过冒险了。
郑客心中暗想,如此看来,这齐琛是对萧慕离有些真心的,可是,这个太子行事无忌又自身处境艰难,依然不是什么良配,这婚事还是尽快拆散为好。
大理寺卿刚送走了郑客这尊大佛,又小跑着回来,面露难色地来到萧慕离面前客客气气地问:萧姑娘,这还有一事得问问您的意思。如今徐氏已经是一介平民,那这买凶陷害之事可要按律来判啊?
若是按律来判,罪当问斩。
萧慕离冷笑一声问道:大人,律法威严难道是个摆设不成?当然要按律来判,不然按什么,人情官位吗?!
大理寺卿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这大小姐果真要赶尽杀绝啊,就听萧慕离继续说:但问题是,大人可有证据证明就是徐氏买凶的吗?
这一下把老大人问懵了,也把一直站在萧慕离身后的张勇和冯高也懵了。
张勇手上还端着放那放镯子的盘子呢,他一步上前把盘子直接怼到了萧慕离眼皮子底下,生怕她看不清楚一样,急道:大小姐,这不就是证据吗?
萧慕离回头看了眼冯高,冯高已经心虚地低下了头。她摇摇头,拿起镯子摸索了几下说:证据链不完整啊。徐氏说的没错,这镯子从侯府到包子铺的一路上,一个辅助证据都没有,谁送的、何时送的,都不知道,那它能证明什么?它能证明的,只是徐氏挪用了我娘的嫁妆而已啊。
证据链?啥意思啊?张勇一脸的迷茫。
还是大理寺的老寺卿见过世面,立刻点头道:您说的对,此事我们大理寺一定认真对待,若没有确凿证据绝不随意动用刑律。
萧慕离颔首。她今天要做的,本来就是讨回她娘的嫁妆,并且让徐氏为苛待冯叔付出代价而已。这买凶一案还需要扎实确凿的证据,那就是大理寺要查下去的了。
今天的热闹到头了,门外的百姓散了个七七八八,但还是十几个书生探头探脑不肯离去。萧慕离望着门外散场的人群,表情却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或者大仇得报的快意,反而有些萧索。
一个苍老而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她背后吟诵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是孟丘。萧慕离笑笑,也不转身,有些没大没小地问:先生为何而来?
老夫原是为此词而来,没想到却见了一场跌宕起伏的大戏啊。姑娘此时心境已然不同,这词可还有下半阙?
萧慕离举起手挡住了略微有些刺眼的阳光,如今心境正与这定风波的下半阙相合。她缓缓吟诵,却不再清亮高亢,而是增添了一份释然: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京城百向北百里外有一条大河,此河西起凉州,贯穿了云州于燕州入海,名曰洛河。过了洛河就算踏入了京都地界,离开了战乱频起的云州。
笃、笃笃。
夜深人静时,洛河南岸官家驿站中的一间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了。不过屋内人似乎早有预料,并未起身开门,只是瞥了眼半开的窗户,就继续气定神闲地煮茶。
一壶水尚未烧开,一个黑色的人影就从窗户中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来人是一个还算俊俏的光头和尚,可惜脸上有道疤,在灯影中就显得有些诡异骇人。
正在煮茶的主人像是还未有所察觉,一手拖着腮百无聊赖地玩着小炉子的火
他的身后,黑衣人无声靠近缓缓抽出匕首,森寒刀锋直冲着屋中主人而去!就在黑衣人即将得手之际,那主人突然动了。他提起桌上还未烧开的水就向后泼去。黑衣人迅速后退,屋主人立刻欺身而上,两人顷刻间无声地过了数招。
十几招过后,黑衣人落败,被反剪双臂摁在了墙上。黑衣人放弃了挣扎,就听到背后钳制着他的人闷闷地笑了一声,他甚至还能透过单薄的衣料感受到背后之人胸膛的起伏颤动。
黑衣人只能拿额头微微在墙上磕了两下,就听到身后之人笑着说:玄白,功夫长进了点,但动不动耳朵就红的毛病还是没改啊,这没事儿就撞墙是什么新的毛病?
屋主人撤身放开了身穿黑衣偷偷潜入的玄白,回去看他的茶,可惜茶已经烧干了。他啧了一声回头一看,玄白还在哪儿面壁思过呢。
这屋主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个头很高宽背蜂腰,只用肉眼就能看出这具身体中蕴藏的力量,而高鼻深目的长相也明显带着异族的特征。
正是上庸的摄政王
乌默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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