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道武安侯战无不胜,只有他知道武安侯的难处。活着的军士吃不上饱饭,死了的同袍拿不到抚恤。百姓家里的壮劳力上了前线,留下的老母幼子根本活不下去。再加上那些诏安的土匪不安分,北疆那个时候早就内忧外患,这批军饷要是运不到,萧家军就是生死一线。
啊!
门外突兀的一声惨叫打断了项怀义的讲述。三人眼神俱是一变,还没等反应,一个人就砰地一声撞开了正堂的大门,扑了进来。
来人身上带伤,左臂衣袖都被鲜血染红了,右手还拖着一个昏死过去的人。齐琛见此情景脸色大变,冷静自持全都丢到了一遍,急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齐琛机关算尽,萧慕离怎么还是卷进来了!
萧慕离像是刚刚打斗过一轮,疲惫不堪。她粗暴地把手上拖的人拉进来,回身关上门用剑鞘一栏,从自己衣摆上撕了布条,边往自己胳膊上绑边对陈问说:那个,陈公子,麻烦你先帮忙捆了这个人。
陈问蹲下一看,正是项怀义身边那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家仆。
萧慕离,你
说到一半,齐琛说不下去了。他要怎么问,问你为什么没被我骗出城?还是问你怎么就不能听话一点呢?他有什么立场问这样的话。他问不出口,滔天的惊怒也只能压回心里,能做的竟然只有沉着脸去帮萧慕离处理伤口。
没想到就这点事儿萧慕离也不用他。女孩自己将布条绕过腋下潦草一扎,指指晕死过去的管家说:我刚翻墙进来就看到这个人正在组织家丁开库房取兵器,要围了这间屋子要对你不利,我就趁他落单先绑了进来。
齐琛还是盯着萧慕离的左臂,嗯了声:你,嗯,还在流血。
没事小伤,我凝血功能好。现在情形容不得萧慕离矫情,她看看屋子里那个一直抄手看戏的中年男人问:他就是项椋的爹吗?你怎么也不带个护卫,项家人很危险!
齐琛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垂眸说:嗯,关于五年前的事情,有一些疑惑想来请教项世伯,所以不便张扬。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萧慕离气道:这个账我之后再找你算!
齐琛眨眨眼睛,小心翼翼看了眼萧慕离的脸色,不是个要跟他决裂的样子,这才乖乖嗯了一声,轻声说:抱歉,是我不对,让你担心了。
萧慕离见齐琛这么乖巧认错的样子,一时也发不出火了,一路赶来一直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陈问孤独地在旁边兢兢业业绑好了家仆,走到门边看了看,果然看到外面有持械的家丁。他从靴筒中抽出匕首,直接架上了项怀义的脖子,动作利落语气却依然温和有礼:先生,得罪了。
项怀义丝毫没有阴谋被揭穿的失态,也不管脖子上的匕首,打量了一下萧慕离,用手在自己肩膀位置比划了一下说:丫头,不记得我了吗?我上次见你你才这么高呢。看起来你是太子的人?太子殿下,倒是我小瞧你了,你居然还能收服萧家人,本事不小。
萧慕离见项怀义被制住,门外家丁应当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她现在只需要拖延时间等待援兵。于是她靠着桌子坦坦荡荡地说:对呀,我是太子的人啊。
萧慕离!
齐琛这一声低吼把萧慕离吓得一哆嗦。齐琛此时真是气的狠了,他费尽心机想把萧慕离摘出去,她怎么就这么不知深浅非要一头撞进来!
萧慕离却一脸茫然坦荡地问:我说错什么了吗
这个场景显然取悦了项怀义,他夸张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有趣,有趣!哎我刚刚讲到哪儿了,啊对了,程家的冤案。当时程兄已经征不到军饷了,征不到军饷在北边打仗的武安侯萧让就要败了。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找到了程兄,说他有一大批粮草秘密藏在了江南,要跟程兄做一个交易。那人唯一的要求,就是要程家这个眼中钉从此在世间消失。只要程兄认了贪污之事满门抄斩,这批军饷就会作为赃物出现,那么萧家军就有救了。
我家十七口人,我妹妹才刚刚开蒙读书...陈问不可置信地说。
对,可就是这么离谱的交易,程兄想了整整一夜,然后,他答应了。
什么?萧慕离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骤然得知真相,一时有些怔愣。
项怀义玩味地看着萧慕离和齐琛,点头补充:所以啊,不是程兄害死了武安侯,而是程兄为了救武安侯,亲手安排了自己的冤案,害死了自己。这就是五年前程氏灭门案的真相,不过就是一场交易,用一门十七老少的死,换边疆将士一条生路罢了。
三个年轻人一时都沉默了。原来当年的真相,竟如此的沉重。程潜不是祸国殃民的大贪官,他是为了萧家军为了大梁,才主动选择了牺牲自己!不,牺牲的不仅仅是程潜,而是整个程家。
所有的程家人,无论七尺男儿还是温婉闺秀,在审讯中无一人改口,全部自愿认罪,用悲壮决绝的献祭来换北疆安宁,哪怕至死都背负着污名和举国的谩骂也从未退缩。
他们、她们、所有人,都是英雄。
甚至时至今日,大梁百姓们提到当年的程家,都还要不屑地呸上一声,没有人知道英雄们的热血为谁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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