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渊低低笑了两声,迟迟未曾开口。
莘宴道:“当年重创我的是个魔界中人,前不久我瞧见魔君你使用的术法,方才想起来不少,而在那之前我又刚好听闻同阶凶、恶、佛、神兽十几年前都受了伤,敢问阁下,究竟目的何在?”
顾暮秋深切的叹了两口气:“他的目的是想利用各界神兽的力量,以唤回魔界沉封许久的长老,当初女娲补天,肃清天地,第一件事便是将作恶已久的长老们封印起来了。
“因此魔界力量被大幅度削弱,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没了领袖,魔界群魔乱舞,其中有能力的魔物少之又少,大多都是混沌时期产出的低等东西。
“在这种难以统治的情况下,熄渊渴盼着长老们能解封,并助他一臂之力,但自身力量不够,便只能去‘借’。
“这种方法太过冒险与邪恶,我并未同意,这才远远躲出了魔界去。”
莘宴完整听下来,神色波澜不惊,淡定如常,像是早就便料到了不少,叹息着摇头,“能力不够便使别的招数,给我下那种毒,你可真称得上是不择手段了。”
帷幔蓦地被掀开了一角,熄渊气的浑身哆嗦,青紫的唇角流出点红色的血迹来,指着顾暮秋:“你是想真将我逼死!”
莘宴叫他不要激动,后退扶起了顾暮秋,正对着张林许,眼神柔和,这才有了些父亲的模样。
顾暮秋确实已是强弩之末,勉强站直,与怒火中烧的熄渊对视。
这个熄渊不再有任何危险性,他身旁强健的守卫不在,身体也已衰败不堪,也只是勉强撑着口气,指不定何时,这口气便散了。
张林许则一直沉默不言,他与鸳鸢皆插不上话,开口也不过是添乱。
自相遇起,他好像从未好好看过莘宴几眼,莘宴也同样从未正眼瞧他几次,前者是不敢,后者是不屑与嫉恨,生怕忍不住发作。此时终于得了机会,能细细打量他的面容。
鸳鸢突然道:“他相貌并未有与你相似的地方。”
虽然张林许早就已知她向莘宴和盘托出的事情,却还是做出一种慌乱而疑惑的神情。
鸳鸢继续道:“在进食上比较相像,是个敢吞万物的主。”
莘宴眼眶酸涩,连忙道:“好。”
张林许懵懵懂懂,不太敢直勾勾地盯着莘宴看,眼神四处乱瞥,身体微微往顾暮秋的身后缩,小声叫他:“暮秋,我们何时能走?”
“莘、莘楠,”莘宴还不太熟悉叫他的名字,实际上他也是刚不久才知道他的全名,随他的姓,“你知道吗?我是你爹。”
这个亲认得仓促简单,张林许眼神明显一震,惊慌地看向鸳鸢,祈求她的眼色。
曾经他对着鸳鸢立下誓言,绝不对着莘宴承认至亲的血缘关系,这誓是她逼着莘楠手举过头顶发的,无论何时都是作数的。
既然作数,又怎能违背。
第64章 [上古泥石流] [上古泥石流]64
走出魔界时,熄渊犹如死去一般瘫在床上,他展开四肢,气若游丝的叹息,帷幔影影绰绰,露出的一丁点缝隙中,是顾暮秋揽住张林许逐渐远去的背影。
殿门未关,他坐起来,透过广阔的天际,静静地看向远方。
魔界在他的手下终究井井有条起来,时光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一切不可能化为可能,却也让一些不可能成为了永久的遗憾。
有些感情安静的蛰伏着,有时并不是等待予人以致命的一击,而是认命了,看清了,便也只能保持沉默,偶尔许是不甘心来挣扎两下,却也心知肚明,哪里会挣扎出什么好结果来。
两败俱伤,何必呢。他这样问顾暮秋,同时也在心底问了自己。
正是不必如此,他收起了自己的歇斯底里,按捺住了不甘心,眼睁睁瞧着顾暮秋握起身旁人的手,望着他对别人的柔和神情,怅然的扭过头去,不再看了。
……
走出魔界时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且又是黑夜。
张林许身上其实没有什么力气,却一直坚持扶着顾暮秋,他要比他矮许多,侧过脸能瞧见他绷紧的下颌、抿起的唇角,他有着副温柔清隽的皮相,然而谦谦君子扬起剑眉,眉目间竟然也能寻着几分肃杀的凌厉。
每个世界都是他,每个世界又仿佛都是全新的他,张林许能从中体味到自己的心动越来越不受控制,却并未有懊悔,反而多看了会,像是要将他烙印在心底。
顾暮秋便笑道:“看什么?”
张林许从未有过如此肉麻的时候,“看你。”
顾暮秋愣了一愣,竟是产生了些许不好意思,耳朵尖红了小片,介于身旁还有旁人在,只装模作样清清嗓子,唇角扬起个明显的、不容忽视的弧度,“你双亲尚在身旁,莫说些……”
莫说些什么话?他找不出准确的词语,难得词穷,掩饰性移开视线。
张林许心底的柔情也就告一段落,两人紧紧依偎着,与鸳鸢莘宴同一行慢慢在林间步行,细雨针尖儿般,落在身上密密麻麻,心底泛起一阵涟漪。
远方雾气缭绕,系统迟迟未提示完成任务,张林许觉得这个场面有莫名的熟悉感。还未待他仔细想,便看见了左手南边方向一棵树被浓雾吞噬,消失于眼前,他猛地停在原地。
鸳鸢见状道:“这雾下许久了,打我与你……进魔界找你们之时,便朦朦胧胧有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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