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车的纪明城听到这一大两小的声音，心里暖洋洋的。
    上次他跟安华来山海市，还是为了把山海市运输公司的问题解决。那时候，是冬天。现在，正是炎热的季节。
    纪明城嘴角带着笑容，把车子朝山海市新开的星级酒店开去。
    这家星级酒店据说是模仿羊城的天鹅宾馆建造的。主要面向全国各地以及世界各地的商务人员。像安华这次能在这里订到房间，是靠着伍队长的关系，才能在这里拿到两个房间。
    等车子到了酒店门口，安华抬头看过去。这座山海酒店，已经有了后世那种大型酒店的雏形。门口是一片旋转玻璃门，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
    玻璃门前站着的门童看到安华他们的到来，立刻上前给予指引。等两台车子停好后，大家下车集合，朝定好的房间走去。
    等收拾完再次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
    安华他们并没有走远，而是直接在这个宾馆一楼的中餐厅吃午饭。
    因为靠近海边，这里的中餐厅提供的菜色大部分已海鲜为主。纪明城拿着菜单在一边点菜，安华则是帮着两个孩子擦手。
    这时候，崔景平小声说道：“前面有外国人。”
    这时候外国人算是个西洋景。崔景平这个小年轻，也就是在津市港口的时候，见过一次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没想到，一来到山海市就看到了。
    安华听到他的话，抬头看过去。中餐厅前方有几个穿着西裤衬衫的外国人，朝里边走过来。这些人身边，跟着个中国人。看样子，那中国人应该是随行的翻译。而这几个外国人是过来谈生意的。
    稍微看了几眼这几个人，安华就把注意力放回自己的孩子身上。
    纪明城这时候也把菜点好了，见崔景平还时不时抬头朝那几个外国人所在的方向看过去。好笑道：“景平，你这么好奇。要不要报名学个外语？学好了可以过去跟外国人交流。等你们可以交流的时候，你就发现这些就是普通人。也就是头发眼睛皮肤颜色跟我们不一样而已。”
    崔景平一听学习两个字，立刻低头不看了。他可不是个爱学习的，一学习就脑壳疼。
    安华倒是明白了纪明城的意思。崔景平这小子，要是一直看着外国人，那是挺没有礼貌的。这样吓吓他，就知道分寸了。
    等海鲜大餐上桌后，安华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虽然这几年她赚了不少，但是南花市那边要弄到这么新鲜的海鲜，不是个容易事情。眼前这一桌海鲜大餐，算得上是她这几年吃得最丰盛的了。
    这下，桌上全部人都不说话了，大家开始埋头吃了起来。
    石斑鱼、海螺、大龙虾、大鲍鱼、九节虾，全都跟不要钱一样。安华边给孩子拨肉吃，边感叹这海鲜的美味。纪明城也跟安华一样，主要在照顾孩子吃东西。见到安华那满足的样子，笑着说道：“咱们得在这里呆一个星期。天天都能吃上这么新鲜的。”
    崔景平在边上跟着附和：“对对对，多呆几天。这里的海鲜可真是好吃。”
    热热闹闹的中午饭过后，安华并没有立刻启程去山海码头。相反，她让大家睡一个好觉，下午才出发。
    而在她休息的时候，山海码头也迎来了其他客人。
    下午一点多，安华他们才起身准备，前往此行的目的地山海码头。
    不过，这会儿山海码头的伍总经理，正在接待几个原道而来的客人。如果安华这时候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这几个外国人，正是他们吃午饭的时候，见到的那几个。
    山海码头的会客室，刚上班不久，这里就迎来了几个来自m国的外宾。
    自从国家实行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政策后，来到华国的外国商人是越来越多了。他们过来这边，大部分目的都是寻找合作伙伴。通俗点来说，就是想来华国捞金。
    这时候全国各地都充斥着发展的机会，这种机会不止是面对国人，也是面对外商。
    这不，眼前这几个外商，就是从羊城那边跑过来的。目的嘛，伍总经理不知道。不过，用脚都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也就是因为这样，安华他们过来的时候，伍队长正在接待着外宾。并没有第一时间接待他们。因着这样，安华索性带着崔景平，先去车辆管理部门找孙海。至于纪明城，这会儿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在外头看海去了。
    还没走进车辆管理部门，就听到里头传来嘈杂的声音。透过玻璃墙，安华看到好多穿着工作服的码头工作人员，正拿着电话在说个不停。看这个阵仗，就知道业务十分繁忙。
    这时候，正在打电话的一个人看到安华，眼睛瞪大，接着露出笑容来。边继续打电话，边安华这边挥手。
    崔景平见状，定睛一看。好家伙，这不就是他们车队之前离开的司机吗？怎么这会儿成了在办公室接电话的电话员呢？
    安华笑着跟对方点点头，然后直接走到了里头的独立办公室。
    孙海听到敲门声，就猜到是安华他们过来了。把安华两人迎进去后，他问道：
    “怎么这么快就过来这边？”
    安华之前跟伍队长那边约的时间是今天下午2点钟。现在还没3点，孙海没想到他们谈事情能谈得这么快。
    安华摇摇头：“还没谈呢？刚到就听说伍队长在接待外宾。这不，干脆过来先见见孙伯伯你了。”
    孙海爽朗一笑：“那就在我这儿坐坐先。伍经理那边最近有很多外宾来访。”
    安华听到这里，好奇问道：“都是过来谈船舶生意的吗？”
    一个港口能涉及到的生意，就是船舶跟货车了。只是目前货车这一行，外商应该看不上眼那点利润。只有船舶航运，才是赚钱的大头。
    孙海斟酌着一些能说的，慢慢说了出来。
    “这大半年码头都在第一阶段运营。现在运营的流程没有问题，设备又添了不少。虽然我们这港口因为吃水的问题，不能停泊特大型货轮。不过，一般的货轮是可以停靠的。就因为这个，最近多了不少船公司，想过来跟我们码头签订合同。”
    安华听到这里，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艘船，无论是外籍船还是国内船只。要停靠在一个商业性质的码头，都需要事先跟码头签订码头靠泊协议。具体协议的内容会涉及到许许多多的条款。包括码头可以提供的服务内容，以及对停靠船舶的约束性条款。
    一个码头，只有跟不同的船只所属公司签订靠泊协议，才有后续的船只靠岸、卸货、装货等等操作。
    因此，船只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算得上是码头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剩下的就是货车这一方进入码头缴纳的管理费用了。
    这种重要的外宾代表过来，安华理所当然只能后退一步。
    当然，安华也不是在孙海这边干坐的。见时间大把，干脆跟孙海要一些码头日常靠岸船只数据以及货物吞吐量记录来看。
    这种记录，在没有互联网的时候，是十分珍贵的。后世的国际码头，会在自己的官网上公布码头很多详实的数据。包括码头一年接待船只、货车、货物吞吐量等等。不过，现在这个年代，暂时这些数据需要单位跟码头申请，才能查阅。
    安华占着便利，干脆静下心来查看这些数据。因为山海码头成立的时间没到一年，数据虽然很多，但是花了一个多小时，安华大概估算了一个数值。这个数值，是根据码头靠岸船只数据、货物吞吐量增长速度，预估出来的运力要求。
    得到这个运力数据后，在对照目前实际入闸货车的数量，就可以预估出山海码头的运力缺口。
    安华做好估算没多久，孙海这边就接到总经理办公室的电话。
    孙海看向安华：“伍经理那边接待的客人走了。他让你过去一趟。”
    安华点头，跟孙海约好大家今晚一起吃饭后，就先带着崔景平离开。
    在返回接待室的路上，崔景平好奇问道：“师父，这码头的业务这么多，为什么他们不自己搞个车队？”
    安华听到这话，笑了起来。码头即使要搞车队，也不会亲自投资。而是跟外面的车队合作，签订一个类似代理性质的合同。虽然目前市面上还没有所谓的代理合同。但实际操作中，这种代理的关系，早就已经出现了。
    安华猜测，除了他们南花市的车队外，应该有很多省内其他城市的车队，都会过来山海市这边考察。毕竟，山海市码头已经建成，是联通全国上下游各大港口的中转站。这种地位，在某些货物运输中，占据极大的优势。
    等到了接待室附近的时候，安华跟崔景平迎面看到了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这几个外国人身边，跟着一个中国人翻译。这一行人，刚好就是他们中午在宾馆吃饭的时候，遇到的那几个人。
    这个世界可真是小啊!
    安华心里感叹，看着引着这几个外宾出去的引路人，正好就是伍队长的助理。所以，这几个人一定就是伍队长刚接待过的那一批外宾了。
    等差不多到接待室的时候，安华刚好看到伍队长在走廊抽烟。
    伍队长见他们过来，把冒着火光的烟摁灭后，笑道：“久等了。”
    安华见伍队长的表情不太好，估计是之前的商谈不顺利。只是，她不方便多问。跟着回了个笑脸：“这次过来拜访，打扰伍总经理了。”
    这话一出，就是公事公办的意思。
    三人在接待室坐好后，安华开门见山：“山海码头是要招标车队吗？”
    伍队长还在想着刚刚跟那些外宾谈的事情。安华刚一坐下，忽然就来了这么一句，让他整个人愣了愣。接着，伍队长失笑道：“安华啊！安华。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吗？”
    这句话，充分表明了安华的猜测是正确的。
    “我能问问目前全省有多少车队准备参加这个招标？招标的要求是什么？”
    安华直截了当地把问题抛了出来。虽然是公事公办，不过大家都熟知对方的做事模式，没必要来那些虚的，浪费大家时间。
    伍队长把后背倚靠在包着真皮的座椅上，想了想，绕过安华的问题，抛出了另外一个疑问：“你有意向参加这个招标吗？”
    安华非常直接地摇头：“暂时没有这个意向。”
    伍队长被她这态度反转给弄得更加懵了。没意向，怎么问那么多。
    安华见伍队长那副表情，知道自己的话把他绕晕了。但事实上，她确实对码头招标的车队计划没有兴趣。跟码头绑定后，车队的自主权会受到约束。说不定还要日常保留十几台货车，随时等待着码头的指令。
    另外，码头是国营单位。众所周知，跟这种超大型国营单位合作，回款会很慢。到时候，如果运费跟她来个一年一结，安华怕是要吐血了。运输车队资金链断裂，那种麻烦，可不是容易扛过去的。
    又要压车又要压运费款，即使成为码头指定运输公司的口号再好听，她都不会参加这个招标。这种招标，适合土豪车队。
    安华不在意地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
    伍队长没想到安华的思虑已经到了运费款这一步。只是，他很好奇。安华一个年轻人，怎么没想过成为山海码头指定运输公司的名头到底有多好用。有了这个名头，安华一个女同志带领的车队，名声将会在三花省传开。而且，跟他们码头合作后，能够接到的任务量会成倍地增加。
    “好处再多，我暂时也无福消受。”安华听完伍队长的话后，淡淡地说道。
    不过，她这次来考察山海市的运输市场，可不仅仅把目光放到码头。码头会有散单需要车队接。而且，山海市除了码头外，还有几个大型的加工厂。在这儿设个车队分点也有很大的好处。
    按照经济发展的趋势，很快内贸运输利润会在九十年代，完全被外贸运输利润碾压。既然这样的话，提早布局，能够在起跑线上比其他车队快几步。
    双方把话都说清楚后，接下来的谈话就异常顺利了。
    伍队长答应给安华介绍几个本地大型加工厂的负责人。不过，安华能够争取到多少运输单量，那就是她的本事了。
    公事谈完后，崔景平见安华跟伍队长都开始聊起行业的新闻时，他终于问道：“伍经理，刚我们来的时候，看到的那几个外国人，是做什么的？”
    安华瞪了崔景平一眼：“别问那么多。”
    伍队长却笑眯眯地摆摆手：“安华，不用那么避嫌。这事儿不是什么秘密。那几个外国人是船公司的代表。”
    果然跟猜测的一样。安华端起杯茶，慢慢喝了一口。等待着伍队长继续说话。
    原来这几个外国人是m国一家船公司派到华国的代表。他们这次找到山海码头，是要跟码头签订船舶靠泊协议。只是双方在协议条款上有分歧。分歧主要在于收费标准问题。
    涉及到钱的问题，历来是谈判的重要关卡。不过，看今天这个阵仗，估计这几个外宾是来打前哨的，试探山海码头的底线。后面的日子，应该还有重头戏。
    “那你这边要尽快找团队跟他们洽谈了。”安华慢慢地说道。
    这种商务谈判，是不能退缩的。最好主动出击，争取主动权。这家船公司既然能通过羊城那边的关系，来到山海市。那么，就是看好山海市码头的发展。这种情况下，伍队长这边肯定不能退让。
    伍队长显然明白这个道理。他笑笑说道：“反正这事儿说到底我们不慌了手脚就不怕。收费标准这一块，有津港、海城港、羊城港、深城港这些做参考，总不能偏离太多。”
    安华见伍队长有了应对的想法，也就没再多说。反正，这船公司的代表，目前不在她接触到的业务范围内。最快，也要再过几年，等集装箱运输开始大范围普及后，他们跟船公司打交道的地方才会多起来。
    这时候，安华是这样想的。不过，没过几天，她就会知道自己的预估出了点差错。
    当然，现在她跟伍队长聊得十分愉快。同时也知道了南花市其他私人车队的动向。这些人大部分都跟安华一样，过来踩个点。有资金的，都准备在这里开个分点。揽点运输业务跑跑。没有资金的，则是过来见见世面，就准备回去了。
    确认好这些人的状态后，安华跟伍队长约好晚上跟着孙海一起，大家吃个便饭。接着就先离开了山海市码头。
    外头，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安华没有在码头附近停留。直接带着崔景平，就朝公共海滩那边走去。她跟纪明城约好，在公共海滩那边的餐厅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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