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狼狈不堪的赵谦,皇帝生平第二次后悔多年前他在行宫的那一晚,早知会生下这么一个废物,他还不如跳进湖里洗个冷水澡。
那晚给他送女人来灭火的太监管事不知还在不在,其心当诛!
赵谦终于缓过了这口气,瞪着皇帝:“您是何时知道我与郑婉的事的?”
皇帝老神在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朕不但知道你们的丑事,朕还知道郑婉骗你,说她怀了你的骨肉。”
“那就是我的孩子!”赵谦大怒。
郑婉虽然是他喜欢的类型,可输在家世太弱,直到赵擎指点了他,他才恍然,郑婉与华静瑶相比,差的只是不能在皇帝和太后面前说上话而已,可若是他自己做了皇帝呢?那情况便完全不同了。郑婉是赵擎的表妹,而赵擎则是能助他谋大位的人。
他知道郑婉已死,为此他还有些难过,他也猜到郑婉死在大牢里,那她怀孕的事一定会被验出来。
但是他没有想到,皇帝竟然早就知道郑婉与他的事。
但那个孩子就是他的,只能是他的,郑婉与他在一起时是处子之身。
皇帝看出他的气极败坏,淡淡说道:“郑婉不是受刑而死,她是被人毒死的,毒死她的是咏恩郡主身边的柴嬷嬷,这个人你应该并不陌生吧。”
赵谦没有说话,柴嬷嬷的丈夫和子女都在蜀地,咏恩郡主任性,执意来京城,柴嬷嬷屡次求她,想要退休回蜀地与家人团聚,咏恩郡主却不肯,前年柴嬷嬷的儿媳死于产后风,小孙子无人照顾没出满月也死了,柴嬷嬷自责不已,便恨上了咏恩郡主。
赵谦将她的丈夫和儿子全都接到了襄城,又将王府里的一个丫鬟嫁给了柴嬷嬷的儿子,现在新儿媳已经有了身孕,柴嬷嬷对他感激涕零。
给他和郑婉牵线的是柴嬷嬷,把郑婉有孕的消息告诉他的,也是柴嬷嬷。
柴嬷嬷不可能会杀死郑婉,不可能!
他瞪视着皇帝,他不相信,皇帝是在骗他,就像以前的每一次,把他踩到脚底下。
在皇帝眼里,他的兄弟们全都是金镶玉,唯有他是碎瓷烂瓦!
只是因为他的生母是行宫里的粗使婢女,只是因为他是酒后乱性的产物!
所以他就要比不上那三个废物吗?
不,他比他们都要优秀,他才是真龙天子!
皇帝却已经没有再和他说话的兴致,他的膝盖也肿起来了,再说,他也担心太子。
皇帝忽然挥拳砸向龙床,赵谦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一团人影从龙床下滚了出来!
赵谦大惊,噔噔噔倒退几步,还没有站稳,便又有一条身影从头顶飞了下来。
紧接着,他听到咔嚓一声,他的下巴便被卸了下来。
与此同时,赵谦也看清了卸掉他下巴的人。
沈逍!
而从头顶跳下来的那个人,竟然是巩清!
巩清对沈逍说道:“这里交给你了。”
赵谦目光闪动,他看着两人,惊讶之极。
皇帝疲惫地闭上眼睛,他忽然觉得很丢脸。
这货竟然是朕的儿子,朕不要面子的吗?
第六四二章 齐汇
外面传来刀剑的撞击声,惨叫声此起彼伏。赵谦又惊又惧,可是他的下巴被摘掉了,只能干瞪着双眼,却什么也做不了。
虚弱的身体渐渐萎顿,如同未到秋尽便落下的叶子,虽然还未枯黄,却已没有了活力。
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明明是最好的时机,最好的安排,明明一切皆在掌握之中,明明他才是运筹帷握的那个人。
赵谦看向龙床上的皇帝,眼里的惊讶渐渐被惧意代替,原来这是一个圈套,而设下圈套的人,就是半卧在龙床上的这个人。
这个带给他无上荣耀与无尽屈辱的人,他的父亲!
皇帝也正在看着他,眼中没有亲情,只有鄙视与憎恶。
人说,子女之于父母,要么是前世的恩,要么是前世的仇,总之,都有因果。
“阿逍,朕不想再看到这个人。”
皇帝声音冰冷,如悬挂崖间的冰柱,当断便断,毫无留恋。
沈逍面无表情,他清楚皇帝在想什么。
皇帝不想杀子,亦不想让太子杀弟,所以便被这烫手的山芋交给了他。
“宗室赵擎窥伺皇位,伙同无为道妖人谋反,协持太子,绞杀宁王,意欲刺驾,大逆不道,罪该万死。”
赵谦目瞪口呆,沈逍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如利刃刺在他的身上。
一刀一刀,宛若凌迟。
皇帝叹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阿逍,朕中毒了,你不是学过医术吗?给朕看看,可有大碍。”
沈逍答应着,朝着赵谦的后颈便是一掌,赵谦软软地倒在地上。
沈逍走到床榻前,凝眉看了看皇帝的腿,道:“需要放血。”
皇帝一怔:“放血?亏你想得出来,庸医!”
沈逍木着脸,声音凉凉:“我去叫江医正进来。”
江医正已经松绑了,他和另一位太医却还坐在地上,没办法,腿麻了,站不起来。
赵谦带来的人已经不知去向,外间站着几名飞鱼卫。
沈逍认识他们,这几个人都是与他一起出京的暗卫。
那日他让平安给华静瑶送来范莲叶的消息,与此同时,他与前来接应的巩清一起悄悄回京。
一名生面孔的暗卫扮成贩卖棉花的行商,巩清和沈逍则是满面风霜的力夫。
进了京城,他们十个人分成三批乔装改扮进入皇宫,其中有两名瘦小精悍的,扮成了三公主身边的嬷嬷,混在公主仪杖之中,畅通无阻进了皇宫。
巩清和沈逍出入皇宫的次数颇多,宫里的内侍和侍卫们几乎全都认识他们。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藏在送水车里,在天亮之前进宫。
经过此事,巩清终于知道皇宫里有哪些环节管理松懈,他和沈逍藏在送水车里,他想过十几种被查到后的应对之策,可是全没用上,侍卫们只是核对了牌子,便大手一挥,把几十辆送水车放了进去。
还有这乾清宫,沈逍跟着巩清悄悄进来的时候,他分明在巩清眼中看到了愤怒。
只要有胆有心,这皇宫便是个筛子,处处皆有漏洞可钻。
更不用说太医院了。
连给皇帝用的药,都敢更换。
若不是江医正经验丰富,发现药的味道不对,及时换掉,皇帝恐怕真的如赵谦计划得那样,肿成了大馒头。
沈逍找到了角落里的江医正,指指皇帝的寝间:“进去。”
永国公素来话少,江医正早已习惯。
无奈,他的腿不争气,挣扎几次也没能站起来。
跟他一起来的那名太医亦是如此,两人面红耳赤,他们真的不是吓的,真的只是腿麻了。
沈逍面无表情,一手一个,像拎小鸡似的把两人拖到皇帝的龙榻前。
江医正终于见到了皇帝,活着的皇帝。
他激动得涕泪横流,赵谦如果弑君成功,那他肯定是要被灭口的。赵谦若想掩盖自己弑父弑君的恶行,甚至后灭掉整个太医院,江家世代太医,经此一劫,江家怕是要灭门了。
所以,再次看到皇帝,江医正太激动了,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的往外流。
太好了,不用死了,江家也不用灭门了,他能活着,他的老婆儿子也能活着。
皇帝也很感动,他从来不知道江医正如此忠君爱国,可惜了,只是个太医,朕记得他们江家有几个很不错的男丁,不如挑选一两个最出色的,到东宫陪太子读书。
“江爱卿,你有何灵方能治疗朕的腿疾?”
朕的江爱卿一定能良方妙药,总之是不会像沈逍那个臭小子一样。
放血?当朕是活宰的猪羊吗?
骡马大夫也不过如此。
江医正抹着眼泪,一边哭一边去看皇帝的腿,他伸手摸了摸,道:“这是中毒了,需要放血。”
皇帝的脸勃然变色,一群庸医,江医正好在只是个大夫,他儿子去东宫读书的事,先放放再说。
沈逍道:“不治就迟了。”
皇帝还想问问岳离在不在京城,可是沈逍说不治就迟了,皇帝咬咬牙,对沈逍说道:“你来给朕治。”
这是连带着江医正也不信任了。
沈逍打开江医正随身携带的药箱,拿出一把刀,放在鼻端闻了闻,确认没有浸毒,用烈酒擦了擦,一刀割了下去。
乾清宫里,皇帝一声惊呼,把快步赶来的太子和三皇子吓得差点摔倒。
“父皇”
皇帝虽然中毒,但这毒被中途减量,得到了有效控制,因此他被放了血,又喝了清毒药后,便没有大碍了。
只是沈逍那一刀的伤口有点大,江医正看了直摇头,永国公的医术有些任性了。
皇帝已经在龙床上躺了几天,现在虽然脚上有刀伤,可他仍然坚持下床,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去了御书房。
天快亮的时候,巩清终于回来,赵谦带的人有死有伤,活着的全部就擒。
皇帝挥挥手:“查,把宫里各处全都查个仔细,一个也不能留。”
这时,一名内侍进来,在沈逍耳边低语了几句。
沈逍冲着皇帝拱拱手:“陛下,臣想回去换件衣裳。”
皇帝冷哼:“说实话。”
沈逍:“范莲叶带领无为道二十三人行刺定陶郡主,现在全部歼灭。”
“没留活口?”皇帝问道。
“对方负隅反抗,不肯投降,只能乱箭射死。”
逍遥章 第3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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