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有打算。”容齐疲惫的阖了阖眼睛。
他心里清楚,没有解药,叫太医没用,只会泄露他的身体状况。
从北临传来的消息看,母后不久大概就会回来,他自己固然没关系,但他必须保护念儿。
他从前不愿忤逆母后,但心里一直清楚,母后警惕着他,药从来是在天仇门中配好送来,所以宫里什么也不会找到。不过,近来因为漫儿在北临的动作,天仇门中大乱,他已经派出人去,应该不用多久,便能找到药方。
母后既然抓住了宗政殒赫,那么她的仇也该算报了。
无论母后如何作想,一切也该就此了结了。
念儿还这么小,
他也答应过漫儿要一直陪她,
他已经失约过很多次,怎么忍心再让她失望。
“湘儿说,你要见我?”秦漫将摆在桌前的一份奏折阖上,抬头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傅筹。
傅筹的表情与其说冷漠严肃,不如说惨淡麻木,“听说,西启的太后半年前入山中养病,近来回到镐京了?”
秦漫长睫一颤,她新进掌权,政务繁忙,要清洗朝廷中的探子,中山城中天仇门的余孽,要抚恤伐尉之后死亡的兵士家属,安抚百姓,要查验当年因为父亲而牵连的官员,为其平反,还有与朝臣之间的较量,还要关心民生,深入了解北临的内政,还要关注南边的宗政无忧的动向,等等等等,便抽不出时间来关心别的。
此时听了他一说,算时间,就加上她有意设置的阻拦,苻鸢也的确该回到西启。
这个消息估计她也收到了,只是还没来得看。
她倒是听湘儿说傅筹近来常常喝得烂醉,想来终于清醒了。
“这种消息,一探便知,自然不会有假。”秦漫对他点点头道。
“听说,秦家当年灭门也是因为苻鸢的阴谋?”傅筹面色阴沉道。
“这样说,也不假,”秦漫淡淡的一点头,“不过,终究是宗政殒赫下的命令……哦,对了,宗政无筹这个名字,你觉得怎么样?要是不喜欢,可以告诉湘儿,让她重新给你记档就是了。”
她懒得给傅筹解释当年复杂的□□面。
“名字无所谓,”傅筹一挥手,“你不要岔开话题!你为什么放走苻鸢?湘儿说,你爱上了启皇,苻鸢的亲儿子?还给他生了个孩子?”
秦漫眉梢一挑,看了傅筹一眼,按席而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在质问我?”
“我和容齐的事,你无权过问。至于苻鸢,如果不是湘儿把事情真相告诉你,你现在还蒙在鼓里,被人耍得团团转,”秦漫定定的看向他,“我当然可以把所有人手都集中到一起,然后杀掉苻鸢,但我不能这样做,因为如果我这样做,整个北临都会乱起来。
“更了解天仇门的是你!你的铁甲军五万人,那时候在哪?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我?!”
“苻鸢……真的是西启太后吗?”傅筹静默了一会儿,问道。
“是。”秦漫冷漠的答道。
“我的母妃……是……思云陵的云贵妃?”傅筹又问一遍。
“这点,是我的猜测,”秦漫诚实的回答他,“苻鸢的计划,是让云贵妃的两个儿子自相残杀,但你究竟是不是,这世间,恐怕只有苻鸢和林申知道。”
对于傅筹来说,十余天前与秦湘的那次重逢,是他二十多年以来,最大的悲剧。
他好不容易找回的母亲,这辈子悲苦折磨中,唯一的一点慰藉,竟然是假的!
全都是假的——
身世是假的,母亲是假的,仇恨是假的,他二十多年的一切,是一出彻彻底底的笑话。
笑话,
没错,
还有比他的人生还要荒诞可笑的事吗?
而现在,他成了一个没有身份的人。
傅筹知道秦漫说的对,苻鸢完全有可能当初就杀了云贵妃的儿子,另外寻一个婴儿,然后布下一切。
宗政无筹?
天知道,他是不是该姓宗政。
他到底是谁,父母是谁,他是不是宗政无筹,谁也不知道。
“你若是真想知道,”秦漫道,“可以去问苻鸢。不过,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的确不是苻鸢的儿子。”
“因为容齐?”傅筹冷笑道。
“因为容齐,”秦漫没有生气,“苻鸢当年被打入冷宫之后,被来北临会盟的容毅玷污,宗政殒赫为了避免她反抗,给她下了一种毒,这种毒是宗政皇室内部的秘药,叫做天命。”
傅筹眼神微动。
“天命之毒,无药可解,但女子却有一种办法可以解毒,便是将毒物在分娩之时,度给婴儿。我不怕告诉你,容齐胎里就带有这种毒,所以自幼体弱,不能断药。所以,”秦漫冷漠的看着傅筹,因为惊讶而缓缓睁大的眼睛。
“你该庆幸的,苻鸢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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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鸢看着面前的容齐,声音没有丝毫的温度,“跪下。”
清瘦的、苍白的青年,她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儿子。
容齐神色不动,一撩衣摆,原地跪下来。
苻鸢神色微缓,“哀家可真没想到,你为了那丫头能做到这个地步。你可知错?”
容齐平静的回答,“儿臣不知。”
“你不知,”苻鸢拖长了声音道,“哀家才回来,便听说陛下遣散了后宫,身边添了一个孩子,既是哀家的孙儿,怎么不抱来给哀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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