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之前来,那些、那些看守故意折腾我,让我去抬、抬恭桶,我记住了去茅房的路。”岩峡越说越顺畅,给他详细描述了如何去茅房。
其中一个护卫一听茅房,眼睛便是一亮,他上一次潜进来,摸到了茅房,既然知道从矿洞到茅房的位置,他就能够找到出路。
“还有别的吗?”
岩峡道:“右边儿第三个的矿洞口,往南,继续向下,有地下水,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别的出口,但是那头有一座石桥。”
护卫一听,记住了方位,又看向他,眼神询问可还有别的消息。
岩峡攥紧破碗,颤着声音道:“之前有个病的快死的人,他们让我拖着人,扔进一个废弃的矿坑埋了,我看见有白骨,肯定不是一个人……”
他说着,眼神越发惊惧非常,似是回忆一下那画面都能吓跑胆一般。
护卫们心头皆是一凛,问他:“不能干活的人都会被扔到那里吗?”
“是……”
而岩峡也知道这些了,看守们又在催,众人便顺势散开,继续去干活。
护卫们悄悄一合计,一人帮一个护卫藏了一些干粮,做好准备,那个护卫便在吃饭时利用浑粥和干粮,作出急症的样子,口吐白沫,翻白眼倒在地上,身体诡异地扭曲抽搐。
他那样子极为吓人,一些不明所以地矿工立时便吓得四散开来,唯有他们的同伙,散开的时候还不远不近地在他身边。
看守走过来查看,见他踌躇完,便嘴歪眼斜地昏死过去,呼吸也几乎没了,骂了一声“晦气”,就近点了两个矿工,抬着他离开矿洞。
看守们不亲自抬人,但始终看着他们抬人,以防他们有任何意动。
那两个矿工装作怯懦地抬着人,一路来到岩峡所说的废弃矿坑,闻着腐臭味儿,怕直接扔摔伤人,就贴着坑边放下他。
“磨蹭什么?赶紧回去干活!”
看守在后头催促,两人迅速松了手,起身时透过火把光,隐约能够瞧见坑下似乎真的有白色的东西。
他们也不敢多看,心里稍稍同情了一下底下那位兄弟,赶忙跟着看守们离开。
而那个被选中的护卫,也不敢真滑到底下去,实际上手在同伙的掩护下,死死地把着边缘,等到他们一离开,便赶紧爬上来。
护卫省着干粮,在矿洞里耗子似的小心翼翼地躲藏查探,也摸到了岩峡所说的石桥。
石桥上有人走动,确实极有可能连着另一个出口,护卫越过石桥,忍着饿,在附近蹲守了许久,摸清楚了他们来回走动的规律,趁着个间隙,终于摸索着找到了洞口。
他踏出洞口的一瞬间,即便遮住眼睛,眼睛也教光刺激的看不清东西,眼泪直流。
护卫也不敢耽搁,记住这个洞口,迅速离开,回去复命。
州城里,谢钦一面等着回复,一面继续推进他的政令。
尹明毓的蹴鞠赛也在有序的举办。
此时才进行了三场蹴鞠赛,但新宅里,小娘子们一合计,这三场蹴鞠赛结束,没有花钱不说,竟然还赚了一大笔。
而账本上统计出来的钱数和钱匣里的银钱,对于寻常只拿些月钱的小娘子们来说,实在不菲,一众小娘子们全都惊讶不已。
她们经了这些日子操办蹴鞠赛,处事全都长进许多,心性也有些变化,可到底还没练到处变不惊的地步,不知如何处理,便将账本和钱匣带到刺史夫人跟前,请她处理。
尹明毓用人便表现出十足地信任,一直也没看过账本和钱匣。
这些小娘子们没为了钱的事儿找过她,她便估计她们那儿有余钱,但真瞧见钱匣里为数不少的银钱,也被这些小娘子们惊艳了下。
一场蹴鞠赛,花钱的地方不少,她们拿到的赞助数目是固定的,这得是抠成什么样儿,才能省下这么多。
尹明毓从来就不吝啬于夸奖,直接便挑起眉头,满眼惊喜地称赞道:“你们如何做到的?属实厉害。”
小娘子们脸上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欣喜,且她们每一个人负责的不同,便依次说道——
“我们想着茶楼能赞助银钱,别处应是也能赞助。”
“先头那家舞狮的,我们让人跟他们谈,他们每场蹴鞠赛前都在蹴鞠场上舞狮,百姓们知道他们家,日后请他们的人肯定多。”
尹明毓挑眉,“所以?”
那小娘子腼腆地笑,“不要钱。”
另一个小娘子又说道:“您又说,不能逮着一只羊薅,也不能让哪一家独大,扰乱秩序,让百姓无法谋生,是以乐师、舞姬等我们便找了不同的班子商谈,也不要钱。”
“还有,有些活计,州城里的乞丐不用给工钱,给饭就能干……”
所以钱就省下来了。
尹明毓笑容越发大,夸赞:“做得极好。”
小娘子们一听,更加雀跃,全都激动不已。
而这时,刘娘子问道:“刺史夫人,上一次蹴鞠赛之后,我们便发现,似乎有人就蹴鞠赛悄悄做赌局押注,时日久了,不知会不会出问题……”
尹明毓欣赏地看着她们,眼光长远是极难得的品质。
不过另一个方面,也说明谢钦教人在百姓之间广宣大邺律法,是有些效果的,至少连这些小娘子们都懂得些律法了。
既然涉及到大邺禁赌的律法,那是谢钦的事儿,尹明毓可不操心,而且错的并非是蹴鞠赛本身,反倒蹴鞠赛让一些百姓寻到了新的谋生出路。
尹明毓笑道:“我会跟刺史大人说明此事,到时州衙有什么政令,你们可关注着。”
一众小娘子们听后,纷纷应下。
“至于这些钱……”
尹明毓等小娘子们全都看过来,便道:“你们一同忙活了几场,想必已有分工,你们一起商量,拿出一部分来作为你们的酬劳。”
小娘子们一听,连忙拒绝道:“刺史夫人,我们整日在您这儿玩儿,不能拿,您收回去吧。”
“我是刺史夫人,如何能拿这钱,岂不是落人话柄,万一害得刺史大人受人攻讦,怎么办?”
小娘子们没想到这处,顿时又是一惊,纷纷否认道:“我们绝没有害您和刺史大人的意思。”
“我只是说有那一可能。”尹明毓安抚她们,“该你们拿的酬劳,是你们应得的,拿的正当,不必推辞。”
“剩下的那部分钱,留一份作备用,再拿出一部分做善事。”
小娘子们互相看了看对方,应声:“是,刺史夫人。”
而具体做什么善事,尹明毓没多言,也让她们商量去,只是也提醒她们:“账目一定要清晰,不可生邪念,否则便不会再用你们,我大可找别的人做。”
背后不定有多少人在算着她们赚到的钱,没有一个有权势的人支持,她们一群小娘子,肯定没法儿掌控这事儿。
尹明毓喜欢丑话说在前头,作为提醒,免得真有那一日,她们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小娘子们此时也都纯质,满口答应。
待到午后,尹明毓接了谢策回州衙,便跟谢钦说了蹴鞠赛引发的一些不甚好的事儿,让他处理。
谢钦对于尹明毓折腾出事情又甩手的行为,已经极为习惯,什么都没说,直接颔首表示他的态度。
尹明毓见了,瞬间便撇开来,无忧无虑地该吃吃该喝喝。
两日之后,从蝴蝶谷矿洞之中出来的护卫回到州衙,向谢钦禀报矿洞之中的见闻,并递上一份简易的矿洞地图。
谢钦听到护卫禀报的内容,神情冰冷至极。
拖一日,那矿洞之中便可能多一个受害之人,可京中旨意未到,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所幸,昭帝也重视此事,终于在谢钦送出信十余日之后,快马加鞭地送来密旨,他可以着手准备安排黔中军进入岭南。
尹明毓和褚赫也都在一旁,褚赫问他:“你打算如何悄无声息地安插黔中军进来?”
谢钦道:“修路。”
既然南越州百姓忌惮修路建桥,他们只能从外面招工,一切都顺理成章。
尹明毓则是问道:“准备何时动手?”
谢钦道:“南梦族和蛮族联姻,于州城之中举办盛大的婚礼,想必整个岭南有名望的人,包括侥族的族长等人,都会来参加。”
尹明毓又问道:“那两族所行恶事,自然死不足惜,但南柯算是无辜之人,若是礼成,是否算在蛮族之列论罪?”
朝中不知如何计较,可若是诛两族全族,成婚的南柯以及一些无辜的南梦族女又当如何?
谢钦明白她的意思,道:“陛下密旨有命,令我事成之后,尽快入京述职,定会就此事有妥善的处置。”
尹明毓这才知道,陛下的密旨中竟然要谢钦亲自回去述职。
而褚赫也颇为惊讶。
谢钦则是问尹明毓:“二娘,届时应是走水路,你是随我一同回京,还是留在岭南等我回来?”
若是无事,尹明毓肯定不爱折腾,不过若是三月回京,许是还来得及参加表妹白知许的婚礼,也能见见妹妹们,是以她立即便道:“我跟你一道回京。”
不过,她才来南越三个月,就又要回去了吗?
尹明毓想到远在扬州的谢老夫人可能会有的反应,忍不住期待。
谢钦对她如此顺畅地要同回京城,微微默了一瞬,复又毫不犹豫地抛开,他们夫妻是要携手至白首的,若是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便是庸人自扰。
谢钦和褚赫就具体引兵入南越的事细致地商定一番之后,一面着手开始安排,一面派人去和黔中节度使沟通。
与此同时,还有一件事,是他们必须要做的,那便是让戚节度使为黔中士兵悄无声息地潜入南越大开方便之门。
岭南军中确实有可能被此地势力渗透,但戚节度使经营多年,不可能没有自己的亲信和人手。
因为有陛下的密旨,谢钦极有把握戚节度使会同意,不过到底是越过戚节度使,他还是打算亲自向戚节度使说明劝说,免得日后同僚之间留下芥蒂。
而且,他们动手之日,有些事情也需要戚节度使和节度使夫人帮忙,若是他们心甘情愿,总归是一大助力,可确保万无一失。
尹明毓和谢钦带着谢策一起去的,劝说劝双,戚夫人那里通了,到时帮着劝慰戚节度使几句,戚节度使也就更通了。
他们是正儿八经递了拜帖,拜见夫妻俩。
戚节度使一见拜帖,便知道谢钦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然,两人一单独在书房之中,谢钦便扔给他一个惊雷。
“怎么莫名其妙便要入兵?!”
谢钦一五一十地讲了蛮族和侥族在蝴蝶谷做下的恶事,认真道:“戚大人,你我为官,初衷定然有为民请命,造福百姓,如今百姓受苦,怎能视而不见?”
后院,尹明毓也给戚夫人讲了蝴蝶谷之事,“伯母,女子虽弱,亦知善恶大义,见此不平之事,如何视而不见?”
他们在来之前,从未沟通过如何劝解戚家夫妻,但相处日久,已有默契。
前院书房里,谢钦道:“戚大人,为官不仁,何以为官?”
后院堂屋里,尹明毓则道:“伯母,人若麻木不仁,何以为人?”
戚夫人是将门之女,本就有几分嫉恶如仇,早就已经气愤难当,加之这些年在岭南,亦是多有忍让,当即便一拍桌子,干脆道:“从前不知,尚可装聋作哑,如今再视而不见,我便白活了!”
书房里,戚节度使沉默许久,也叹了一声,应下。
继母不慈 第1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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