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小妻子的脸也未免太嫩了,说不定还不到二十岁,难不成自己还有点老夫少妻的癖好?
他顿觉一阵恶寒,不知该怪这酒后怪梦的内容太天马行空,还是该反省和重新审视内心深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丑恶部分,可手里却不愿放开他贪睡的小娇妻。
“王爷,您可起了?”
高迁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这陌生的梦境里总算有了点熟悉的内容。夜雪焕微微回神,听到自己低沉醇厚的嗓音:“进来。”
房门推开,高迁却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高迁,满头银发和越发富态的肚子都在展示着岁月的痕迹,这伺候他长大的老太监也在梦里与他一起跨越了二十年光阴。
夜雪焕留意到他喊的是“王爷”——他在梦里给自己安排的身份居然是亲王。
夜雪氏不允许皇子封王,他既成了亲王,就说明皇帝已经换成了他的兄弟其中之一。在梦境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场景下都没当皇帝,难道他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想争储?
高迁没注意他凌乱的神色,反倒看着他怀里不肯动弹的小妻子,见怪不怪,了然笑道:“这两日天气陡寒,王妃想是有些受不住,老奴今日就让人收拾暖阁。眼下先备热水给王妃泡一泡,想必会舒服些。”
他说完就径自招呼下人准备,甚至没向夜雪焕征得同意,仿佛在这样的秋寒天里给怕冷起不来床的小王妃备热水洗浴早已是常事,而小王妃舒不舒服才是这座王府里的第一要务,甚至高过他们的正牌亲王主子的需求。
卧房隔间就是一方小小的浴池,下连地下水道,烧好的热水直接从柴房引过来,很快便热气氤氲。一群下人鱼贯而入,在水中投入药包,将熏好的衣物挂在浴池旁的衣架上;高迁亲自试过水温,确认无误后又带着一群人鱼贯而出,关门前还笑眯眯地说道:“老奴先去备早膳了。”
夜雪焕眼睁睁看着下人们来了又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敢情他这王府里不仅没人伺候沐浴,还要他这个王爷亲自伺候王妃沐浴?而且他最忠诚的老仆居然还喜闻乐见、理所当然?
夜雪焕人都恍惚了,若梦境当真是潜意识的投射,那为何他在自己的梦里……会是个妻奴?
难不成是看厌了他父皇对后宫不闻不问的冷漠嘴脸,所以自己潜意识里就渴望着这样恩爱和睦的夫妻关系,想要当个好丈夫?
夜雪焕拍拍小王妃的手臂,“醒醒,有话问你。”
这个梦的内容没有一样符合他的“日有所思”,但毕竟只是梦,虽然主角是他自己,代入感却不强,新奇的体验感居多。他想知道这个梦里还有什么新鲜事,比如他的封地在哪里,皇帝又是谁;他的小王妃是哪家千金,还有他那些狐朋狗友如今又成了什么样。
小王妃终于费力地睁开了眼睛,嗓音又哑又软:“怎么了……?”
那双眼睛是漂亮的杏核状,瞳仁漆黑,干净幽深,看得他一阵晃神,胸中翻涌起某种陌生又澎湃的情绪,原本想问的一连串问题到了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语气都软了下来,“你……早膳想吃什么?”
“……鱼片粥啊。”小王妃疑惑地看他一眼,“昨晚不是说过了?”
夜雪焕莫名尴尬,干咳两声,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着原来他的小王妃爱吃鱼——再普通不过的食性,可他竟觉得格外可爱,像只小猫儿似的。
隔间里的湿热水汽从门缝间飘出来,小王妃却似乎没有要挪一挪脚的打算,眼睛半睁半闭,靠在他肩头昏昏欲睡。夜雪焕无奈中又隐隐兴奋,刚要开始情窦初开的小少年在梦里拥有了成熟男人健康又精壮的体魄,怀里还抱着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岂能不做点夫妻之间该做的事?
他抱着人往隔间走,视角变高、步幅变大,感觉十分奇妙,走了几步才适应过来,可托着小王妃腿根的双手却始终很稳,自己都没察觉这抱人的动作有多熟练。
小王妃很轻,托在手臂上没什么分量,在这种都不算深秋的天气里就喊冷难起,想必是体质孱弱。夜雪焕在浴池边坐下,替他脱下里衣,那小身板虽算不上瘦骨嶙峋,却也单薄苍白;左臂上更是伤疤交错,手腕上一圈最为狰狞,看上去甚至年代久远,小小年纪竟已饱受苦难。
夜雪焕忽然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尖锐的疼痛,像是被细密的针尖刺破了心脏,一滴一滴地往外渗血。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是为他受的伤,他的小妻子曾险些为了他而丧命。
他握着那截纤细凸起的腕骨,指腹抚过暗红的伤痕,轻声问道:“疼么?”
他自以为问了一句废话,这样娇弱的小人儿,当时必然疼得哭天抢地死去活来;可小王妃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摇摇头道:“不疼,今日还不算太冷。”
言下之意,天太冷就会疼了。
夜雪焕想到了他的母后,那样强势的人,却多年病痛缠身,据说是生他时难产落下的病根,能挺过来都是万幸。而他的父皇从不关心她的身体,反而支持她理政;说是尊重她的才能,其实还不是压榨和利用。她冒着生命危险为之生下孩子的男人,并没有给她以相应的、对等的回报。
他会在梦里为自己杜撰这样一个王妃,大概也十分情有可原;为自己受过苦的小妻子就该捧在掌心里好好疼爱,对方的坚强不是自己可以疏于关怀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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