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苏衡放弃了追根究底的心思,只是劝说:“精神虽然好些, 但仍要严格休息, 病情反复不会轻易停下。”
锦儿倚在床头,视线却粘在苏衡身上,小嘴巴巴个不停:“你的胳膊怎么摔的?是不是很疼?”
赵国公看到锦儿好了些许, 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嘱咐苏衡:“衡儿,不用理他。”
苏衡转到屏风后面, 专心准备下一步的治疗方案,“小憩空间”里有全套手术器械和麻醉用品, 却没有检验设备, 不然还能验个血做个培养什么的, 当然就算有他也不会用, 白搭。
苏衡在心里叹气,又是一场硬仗。
然而,这个金贵的熊孩子并没有放过苏衡的意思,晃着小短腿,忽闪着大眼睛,状似天真:“那个叫铜钱的是你媳妇?还是通房丫头?”
苏衡手中的笔在纸页上划了一长条,深呼吸,不能和熊孩子一般见识,幸亏铜钱不在。
“听说你之前是军医,绥远城好玩么?那里是不是有很多狼群和豹子?你们营地有没有人被咬掉胳膊和腿脚的?”
“你为什么不说话?”
苏衡往耳朵里塞了两个小棉球,总算舒服了一些。
屏风并不完全隔绝视线,眼尖的锦儿看到了,转了转眼睛刚做些什么,就被赵国公勒令躺平休息。
“哼!”锦儿不甘心也没其他法子,最主要的是没力气。
很快,铜钱送来了给锦儿准备的吃食。
锦儿看着食盒直皱眉头:“阿祖爷,这不是下人才吃的菜么?”
铜钱立刻垮了脸。
苏衡即使塞着棉球也听得一清二楚,琢磨着开点什么苦药,治一下熊孩子。
万万没想到,弥勒佛似的赵国公,这位宠孙子宠得无法无天的阿祖爷,瞬间变脸:“人吃五谷杂粮,菜蔬果子,这些是辛勤劳作得来的,谁教你说这是下人吃的?”
锦儿一时慌了,但又不愿轻意认错:“阿祖爷,府上的奴们都这样讲,郎中叔也这样说,我是吃参花丸长大的,下人吃食不能入口,否则坏了药性。”
赵国公的眼神越发凌厉:“郎中叔怎么可能这样说?”
“真的,阿祖爷!郎中叔还说,苏家人治不了这水泡,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阿祖爷太可怜了。”
这话一出口,锦儿立刻捂了嘴,糟糕,说漏了。
赵国公砰地一拍床沿,好大一声响。
铜钱和苏衡立刻感受到了熟悉的两面三刀的阴谋气息。
赵国公走到窗边吩咐道:“来人,立刻回府拿住华郎中,如果人跑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赵家一名护卫应声而去。
赵国公自己端碗摆筷,慈祥地看着:“锦儿,不可以挑,也不能浪费。”
锦儿瘪着嘴,看着食盒里的蔬菜、蛋羹和什锦肉汤,苦哈哈地看了赵国公一眼,口是心非地回答:“阿祖爷,锦儿可听话了。”
赵国公看着锦儿吃得很干净,笑得很心慰。
“阿祖爷,锦儿饱了。”锦儿脸上还很嫌弃,心里却觉着这饭菜不错,能吃下去。
事实上,只要锦儿不发热,时间就过得很快。
苏衡按照发热病人和儿童特质准备的食疗单,在锦儿面前,美味肯定谈不上,但是对肠胃很有益处,而且是少量多餐。
赵国公的吃食由赵家护卫送来,不用苏衡操心。
等锦儿吃完第三餐时,太阳已经下山了。
苏衡看着精神和气色都好转的锦儿,长舒了一口气。
再看赵国公,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整个人的精气神不比年轻人差,守了锦儿一日一夜,没有显出半点疲态。
“衡儿,你要不要去歇着?”赵国公将锦儿哄睡后回头,觉得苏衡才十九,偏偏老成持重地仿佛不惑之年,实在难得。
“多谢国公大人,不用。”苏衡起身致谢。
“军医,”铜钱捧着图卷走进来,绕过屏风后,抻开在矮几上,“你看。”
苏衡顿时看楞了,整个国都城四市十六大街七十二坊一百零八巷……满满当当全是红点,靠!这要如何排查?!
铜钱也很挠头,这一天忙得就没停过,流铁巷的弟兄们跑得也非常辛苦,可是……这又要如何去查?
两人面面相觑。
屏风外面,赵国公走到窗边,听到护卫来报,背着双手走到锦儿的床榻边,愤愤坐下,郎中竟然跑了!
苏衡忽然想到一桩事情:“惠民药局那边,是不是又大排长龙?”
铜钱点头:“病人实在太多,药局郎中根本应付不了,太医们也去了,但是……目前为止,已经有十一人死于水泡了。”
苏衡惊愕,这么快?!这样防范还是出了这么多人命么?
铜钱看了一眼屏风那边的赵国公,凑到苏衡耳畔,极小声地说:“惠民药局两名郎中长了水泡,临时去药局看诊的三名太医也长了水泡。”
现在,整个国都城都人心惶惶。
苏衡怔了足有五秒,心跳猛地加速。
这人为的虫灾还是来了,气势汹汹,势不可挡。
……
太医院想递消息进宫比登天还难,但是惠民药局诊治过的水泡症死了十一人的消息,却以闪电般的速度传到了邺景帝耳朵里。
这还了得?!
邺景帝立刻传太医院院判魏博,当面摔了一个砚台:“魏卿,你可知国都城这几日流言四起?你可知惠民药局外的百姓彻夜排队看诊?你可知已经没了十一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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