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随项目组探访的第三个村子,有个很接地气的名称——闵家坡。
村庄坐落在丘陵地带,以茶树种植为主要经济支柱,早年成为几个茶叶知名品牌的供应源头,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脱贫示范村。
阮蔚与同行的宗元和小娟刚安顿下来没多久,他们所在的区域就遭遇了罕见的连续暴雨,和九月的最后一场台风“玉衡”有关。
大量积水排不出去,导致梯田发生了中等规模的内涝和塌方,算不上最可怕的天灾,却让村民们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也为血本无归的茶苗唉声叹气。
一场水灾就能摧毁一年的收成,影响村里所有家庭的命运。
阮蔚让小娟留在村里安抚妇女和儿童,他与宗元顶着暴雨帮助乡民们清沟排水,抢救仓库里的存货。
忙活到第三天时,雨势终于小了些,全村人齐心协力,总算将损失降到了最低。
阮蔚刚把裹满泥巴的小腿洗干净,就听到有人给村长传来急信。
负责将茶叶转移到干燥区域的车辆发生了事故,因路面打滑,车头栽进路旁的淤泥里,车门已经打不开了,再陷下去就会掉入一旁的蓄水池里,不仅货保不住,司机也会遭遇危险。
山高水远的村落,等待专业的救援队已经来不及。
紧急事件紧急处理,村长迅速召集了几个身强体壮的汉子,赶往事故发生地点营救司机和车辆,阮蔚和颜宗元也跟着去了。
到现场后,软塌塌的淤泥连落脚都难,将车子推回原位的方案很快被pass掉。
阮蔚大脑飞速运转,临危不乱地指挥调度:
“咱们先去周围找些硬石头,越多越好,大壮和四喜,你们回一趟仓库,把挑货用的扁担都拿来,要最结实的。”
焦急的村民们有了主心骨,转眼就四散开来,分头完成自己分内的任务。
大伙都是吃苦能干的汉子,仅用了不到半小时,工具就收集齐全。
刚捡来的石头全都垫在车辆前轮周围,众人将扁担叠放起来,充当坚固的杠杆,以石块作为支点,力臂端合伙用力使劲压下,使车轮升起。
好在送货用的小面包不算重,在人力可以撼动的范围内。
阮蔚和颜宗元手脚麻利,继续用石块填入轮下,就这样一声号子一声喘,车辆前轮终于一步步脱离淤泥,司机挂上倒档缓缓踩动油门,有惊无险地退回到水泥乡道上。
彻底脱险后,阮蔚松了口气,忽觉一阵虚脱感遍及全身。
颜宗元惊呼道:“阮哥,你胳膊在流血。”
阮蔚低头一看,小臂内侧可能是被石块锋利的边缘刮到了,拉出一道长长的口子,不停冒出的鲜血立刻被雨水冲散。
刚刚的紧急状态无暇分心,被宗元提及,阮蔚才意识到剧烈的疼痛。
阮蔚咬咬牙,将受伤的左臂藏进腋下,免于再遭到雨水冲刷。
“不碍事,咱们现在回去处理。”
阮蔚没想到,颜宗元这个叛徒当晚就把这天发生的事全盘告诉了沈庭陌。
至于他们俩是怎么认识的,连阮蔚都不能确定。
约莫是有一回宗元帮他接过沈庭陌的电话,当时阮蔚在忙别的,不知道他们俩聊了什么。
看来沈总监越来越善于交际了,一通电话就将他身边的小兄弟笼络成自己人,实在佩服。
在视频通话里,强装镇定的阮蔚大大咧咧摆着右手说:
“没事,一点点皮肉伤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沈庭陌检查过他手臂上的绷带,面色依旧黑沉沉的:
“再也不能沾水了,老老实实请假休息几天。”
“好der!一定谨遵老板的训导。”
第三天上午,沈庭陌居然赶到闵家坡,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阮蔚面前。
阮蔚被吓得一个趔趄,他当时并没有按照约定休息,而是拖着一只能用的右胳膊,帮村委书记清点物资,记录数据。
沈庭陌气笑了:“呵,身残志坚啊。”
阮蔚唯唯诺诺:“哈……哈哈……你怎么来了?”
沈庭陌径直略过他,和村干部说明情况后,揪着阮蔚的后颈把人逮回去休养。
刚踏出大门,沈庭陌问:“谁给你包扎的?”
“村里的赤脚医生。”
“……”
沈庭陌血压直线上升,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找颜宗元借来一辆面包车,载着阮蔚去镇上的正规医院就诊。
“你怎么过来的啊?”阮蔚坐在后排,怂巴巴地问。
“……”
飞机到省会,动车到市里,接着转大巴到镇上,再坐小面包到闵家坡,还得计算各个交通工具之间的换乘时差。
总共耗时28小时,没个精算师资质,都算出不来这么紧凑的行程。
沈庭陌被气得脑仁疼,一句话也不想说。
抵达医院,医生拆开阮蔚手臂上的绷带,检查过创口深度后,很快得出结论:
“小伙子,你心可够大的,这么长的口子,也不知道要缝针?”
沈庭陌依旧黑着脸,却在阮蔚缝针时,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让他缩进自己怀抱里。
“草……”针尖穿过皮肉,阮蔚忍不住痛吟出声。
白生生的手臂上,暗红色的伤痕显得触目惊心。
沈庭陌唇角紧抿,指尖颤抖,像是比阮蔚本人还要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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