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明晃晃地落在江修脸上,他的脸色一片雪白。
休养了三日有余,大罐大罐的药水打进他的身体里,除了不再咳血,并没有多大起色。江修依旧时常心悸胸闷,极度容易疲惫,变得异常嗜睡,却又睡不踏实,常常被噩梦压得喘不过气来。
因为这回出血涉及消化道,禁食了一段时间后,伤了胃口,江修便不大愿意吃东西。方云晚变着花样给他熬粥炖汤,连纪顺平都惊动了,一顿饭准备了四五个花样过来,江修最终吃进去的,也不过是小半碗。便是这样,时而心情不佳,胃口不好,饭后撑不过一个小时,便又会被他尽数吐个干净。
方云晚每天都要去找一趟江修的主治医生。
与之前启明医院刘主任的结论一致,这边的主治医生也认为,如今的保守治疗对江修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建议尽快安排手术。
可问题在于,江修此时身体太弱,又吃不下东西,整天靠营养液吊着哪里是个办法?再这样拖下去,别说把身体恢复到能接受手术的状态了,只怕还没上手术台,他便将自己耗死了。
方云晚隐约觉得江修心里有事,可每次想同他好好谈谈,江修不是说累了,便是说饿了,对于关键部分避而不谈。
他绕在江修身边像只围着鸡蛋打转的苍蝇,迟迟没找到一条缝叮进去。
仗着今天江修心情好,方云晚大着胆子试探:“江修,等你身体好一点,我们一起去接安安。反正最近把他接回来,我也没心思管他。你说好不好?”
江修偏头看方云晚,拍了拍他的手背,平静道:“别等我,你自己去。”
“那等你身体再好点,我再去。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怎么能放心。”方云晚从身后环住江修的肩膀,挤过去蹭了蹭他的脸颊,“你要是想安安的话,就得好好配合治疗,乖乖吃饭,快点好起来。”
虽然病得厉害,但江修耳聪目明,哪里听不出方云晚的言外之意,他低头看着自己细长的手指,在阳光下苍白得恍若透明,轻轻叹了口气:“小晚,别再自欺欺人,我可能撑不了多久,你要为自己早做打算。”
病到了这步田地,有些事江修自己已经没有了避讳。
可方云晚不肯接受,握着江修的手摇头:“我打算什么?我没什么好打算的。我往后就只想跟你好好过日子,你想住在隅城,想住在宁远都行,反正我就跟你在一块儿。”
闻言,江修沉下脸来:“你如果真想让我安心,就别说这些。”
“那你要我怎么办?”方云晚忍了又忍,眼泪还是簌簌落了下来,“我回隅城来,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是你说要重新开始的,是你逼我承认我还爱你的!好不容易,我放过自己了,你明明也答应过我要好好治病的,可突然又出尔反尔,说你要放弃,那你要我怎么办?”
江修晦暗的目光缓缓在方云晚的身上流过,静谧如一条冰天雪地里平坦宽阔的河流。他沉默了片刻,冰凉的手指抹了抹方云晚的眼泪,低声道:“抱歉。”
“谁要听抱歉!”方云晚握住抚在自己脸上的那手,眼中水光闪闪,“你能不能为我再坚持一下?以前都是你费尽心思地对我好,可是我还没有好好爱过你。江修,你还没过上好日子呢,怎么能甘心?”
被方云晚孩子气的话逗笑了,江修靠在椅背上,胸口轻轻起伏着,冰雪般苍白剔透的容颜浮起一层极轻极薄的笑意。
江修三十多年的人生,贫瘠得像是一块沙化了的土地,种不出树,更开不出花。
大约就是因此,他对爱与美好的想象力也匮乏得可怜,方云晚只是口头上说了一句「以后要好好爱他」,便能让他满意地笑出来。
“没有不甘心。”江修微微摇头,“这些日子,已经够了。”
方云晚看看他,眼睛湿漉漉的:“你没有不甘心了,那我的不甘心怎么办?我还有好多事要跟你一起做。我想带你回宁远,前几天我跟我爸妈说清楚我们的关系了,他们说宁远的空气比隅城好,等你身体状况稳定了,让我带你回去住一段,好好养养身子。还有,我看到你放在客厅里的那幅画了,画的海上日出,难看极了,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海边,我手把手教你……”
方云晚拉着江修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事,有些事是他们早就约定要去做的事,有些事是他们五年前未来得及完成的遗憾。他在江修耳边把大大小小的事说了一遍,也帮江修完整地追忆了一轮他们相遇相知相爱的经过。
只是那些美好温暖的瞬间被无限放大了,那些破碎不堪的纷扰被悄然隐藏。
方云晚期期艾艾地看着江修:“江修,你不能这么自私,你不能置我的遗憾于不顾。”
在方云晚絮絮叨叨的回忆里,这些日子以来,江修如枯井般死寂的眼睛里似乎重新冒出一汪清泉,他眸光中隐约有水光潋滟。
可方云晚定睛再看时,那水光一闪即逝,只见江修微蹙着眉头合上眼,低声道:“我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
方云晚有些沮丧,面上却不动声色,理了理江修身上裹着的毯子,便缓缓地推着他往回走。
一路无话,走近病房时,他们看见病房外笔直地站着两个人。
这两个人于他们而言并不陌生,是当初负责宋铮与白铭一案的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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