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微蹙,眼睛里盈盈漫上水光,轻声道:“不去,医院里都是人,我不想见到那么多人。小晚,不要逼我,行不行?”
看着江修的模样,方云晚呆愣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江修为什么不想见到那么多人?答案不言而喻。
方云晚没想到,超市里遇见那个胡说八道的女人,竟然会对江修造成这样大的影响。
明明白铭和宋铮接连的谣言轰炸是几天前就开始了的,这些日子里,面对外面的流言蜚语,江修都能坦然处之,不仅能调用多方人脉营救方云晚,还能将颂文内外事务准备得面面俱到,却在今天被一个无理取闹的女人戳穿了他的铠甲。
江修从毯子里伸出一只手,牵住方云晚的衣角,喃喃道:“不去医院,行不行?”
剖掉所有社会身份,他如今是个沉疴难愈的病人,离开方云晚的扶持,此刻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他像是急着躲回壳子里的寄居蟹,害怕极了方云晚残忍地将他柔软的身体从壳子里扯出来,任由这世上的烈日与风沙将他凌迟。
这是方云晚从未见过的江修。
脆弱,无助,与平日里果决坚定的江修,相去甚远。
方云晚突然发现,江修在成为杀伐决断的颂文集团总经理之前,成为他的守护者之前,先是一个普普通通、活生生的人,他会生病,会难过,会恐惧,会想要逃避。
只是江修从来不说自己的苦与痛,他们就渐渐忘了,最开始的时候,江修和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心是软的,血是热的,眼泪是咸的。
可是,方云晚不喜欢见到这样的江修。
即使他知道,江修愿意把他的脆弱毫无遮挡地铺到自己眼前来,是因为对自己信任与依赖,是自己莫大的荣幸。可他还是想要看见江修意气风华的模样,想要看他气定神闲指点江山,想要听人赞他风华正茂年轻有为。
他的江修本是隅城里人人称道的青年才俊,都是因为他,才会深陷泥淖,遍身污泥。
想着第二天一早便会有刘主任派上门的医生为江修进行例行检查与治疗,方云晚没舍得逼迫江修,只小心翼翼地环住江修的身子,吻过他微微濡湿的眼睫,叹了口气,无奈道:“不想去就不去吧,沙发上不舒服,我扶你回房间去。”
卧室里的光线昏暗,江修靠在床头,半睁着眼睛,看方云晚蹲在床边,对着刘主任给的清单,从一抽屉药瓶里挑出适用的药物。
他的头发在灯光下披了一层绒绒的光,看上去柔软而温暖,江修抬手轻轻搭上去。
方云晚的动作顿了顿,抬头冲着江修笑笑,从最后一只药瓶里倒出两颗药片,伸手握住江修伶仃可怜的手腕,起身坐到床边,抬起他的手背轻轻一吻。
“天还没亮,把药吃了,再睡一觉。”方云晚把药片塞进江修手里,端着杯温水在旁边等着。
江修的情绪比刚刚要稳定些,眉头也不皱一下,将手里的那把药片,分次咽下。
方云晚调整了一下江修身后的软枕,拉高了被子,将灯光又调暗了一些:“睡吧,我就在这里陪你。”
江修拍了拍床的另一侧:“你也来睡。”
其实方云晚哪里敢睡,江修刚刚吐过血,情绪也不稳定,病得奄奄一息,却不肯上医院,他非得握着他的手,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胸口的起伏,才能稍稍松口气。
可江修这样说,方云晚不敢违逆他的意思,踢掉拖鞋,翻身上床,找了个能令江修舒服的姿势,将他抱进怀里,用被子严严实实地裹住他温度低凉的身子:“好,一起睡。”
话是这样说,可两人都久久没能安然睡去。
方云晚是因为一心牵挂着江修不敢睡,而江修虽然紧紧闭着眼,可时轻时重的呼吸依然暴露了他没能睡去的事实。
“江修?”方云晚轻轻喊他,“睡不着吗?”
装睡被戳穿,江修无奈之下睁开眼,入目便是方云晚凑到自己眼前的近在咫尺的一张大脸。他抬手揉了揉方云晚眉间折起的纹路:“眉头这么紧,会老得快的。”
“老就老,刚好能跟你一样老。”
嘴上说着玩笑话,可方云晚心里却七上八下。他摸了摸江修的额头,忧心忡忡地问:“怎么不睡?哪里不舒服吗?”
哪里都不舒服。
江修话到嘴边,想起方云晚一向坦荡的眉间皱起的沟壑,便将这些话又咽了下去,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想我爸妈了。”
关于江修的父母,方云晚从新闻报道里听说过,从学校的杰出校友简介里接触过,也从江修偶尔不经意的言语里了解过。
那都是冷冰冰的文字和过往,而此刻,夜深人静时,江修的一句思念,才让方云晚感觉到这其中真切的千丝万缕牵连。
方云晚猜想,江修一定常常思念他的父母,在他生病时,在他觉得委屈时。
他原本以为江修是宋锦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肉,虽然身体病弱,却像粒不服输的种子一般,努力长成了一棵挺拔的树,宋启君待江修,应该是怎么呵护宠爱都不为过的。
可偏偏,他不止一次地见过宋启君朝江修发脾气,不分场合,不分情况,即使江修病重难支,也难逃宋启君的指责。
有时,方云晚也拿自己的家人与江修的家人对比。他们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他自小家庭和睦,长辈对自己爱护有加,这恐怕是江修堂皇灿烂的人生中难得一见的脉脉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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