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你他妈放屁!”邵寒夜的面部近似狰狞,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更不敢面对的,是他长久以来内心深处的疑惑,可当他真正听到这些的一刻,多听一个字都让他难以忍受。
“邵先生,”心理医生的语气依旧平稳,“我知道这个结果令您有些难以接受,但您能带蒋先生来,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对么?”
他知道话外的意思,这种结果他也不是没设想过,只不过,每每想到这,他都不敢继续往下想。
第一次搭着蒋衡的僵硬,每次肢体接触时蒋衡的害羞,蒋衡那样注重距离感的人,能一次次的跟他说着让他心颤的情话,还有,那数不清的回应……都是假的么?
若这一切都是他的自我感动,自我催眠……
“报告发到我邮箱里,”邵寒夜的声音低的近似嘶哑,“尽快。”
楼上的书房有一扇窗,正好能看见在底下露台上的邵寒夜。
他拿着电话的手止不住的颤抖,还有不断下弯的腰。
蒋衡身侧的手,也跟着发颤。
究竟是怎样的病呢?蒋衡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侧的手,表情冷漠的仿佛那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应该不会太严重的,毕竟那么多孤寂,昏暗,又撕心裂肺的夜晚他都熬过来了。
十岁,被抑郁症纠缠的一整年,他几乎被学校里的所有人厌恶排斥,父母回家时,也只剩满脸的疲倦。
他还小,又有些偏激,更被父母教育的要心存善念,各种各样的遭遇和理念在小蒋衡的身体里,日日夜夜地横冲直撞,就是找不到出口,没人教过他,该怎么纾解自己。
但他的生命里永远都不缺乏一股狠劲儿,没有什么能打倒他,只要他没有情感,那就感觉不到痛,加速前冲,活成所有人眼里“正确”的模样。
老师喜欢学习好的孩子,父母喜欢乖巧的,同学喜欢优秀,温和又能帮助到他们的。
至于他的长相,据说跑步能刺激生长激素分泌,加速骨骼的发育,所以,那时候,他只要有时间,就会自虐式的跑步。
跟邵寒夜说的原因,也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部分。
而那双只要在学校,就要时刻戴着的眼镜,既能遮住他的稚嫩,又能立竿见影的建立起距离感,所以,即使是睡觉的时候,他也从未摘下来过。
邵寒夜是怎样的存在呢?蒋衡不太清楚,他只是在认识他之后,一直都放任自己靠近他。
不知不觉间,他又一次的放任自己,走到了邵寒夜的身后。
邵寒夜的状态很不好,他那么高大的一个人,此刻双臂拄在栏杆上,上身几近蜷缩。
他的手,不可抑制的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处,那里跳的鲜活。
他的体温一直低于常人,就连心跳都偏慢。
而此刻,他听到邵寒夜低声啜泣,他的心就像被挖空了一块儿,难受。
能让他生气,难受的事,之前每次出现,都是能让蒋衡仔细思考的程度。
可在与邵寒夜相处的这段时间里,这种情况多到,他已经不想再继续深入思考了。
“邵寒夜,”他的手抚到了邵寒夜的背上,“你这样,我心疼。”
时间仿若静止,花园里工作的人交谈声不止,只有露台这一方,牵出了千丝万缕又说不清的情绪。
邵寒夜慢慢起身,狭长眼睑里,红血丝肆虐在眼球周围。
“蒋衡,”邵寒夜还没思考出办法,但在看到蒋衡的一刻,那种冲破喉咙的想要质问的情感,让他几近疯狂,“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蒋衡抬手,摸上了他的脸,拇指指尖在他的下眼底轻轻刮蹭,“你别这样,我心疼。”
蒋衡每说一次,邵寒夜的心就更痛一分,他不想逼蒋衡,他不忍心,可他真的想知道一个结果。
他按住了蒋衡的手,“你对我,到底是不是真心的,还是,都是演的?”
蒋衡的睫毛轻颤,“怎么可能,是演的。”
邵寒夜重重的吐了口气,他将蒋衡抱进了怀里。
“你没骗我,对么?”他的语气几近哀切,“只要你说,你以前跟我说的那些,都不是假的,我就再也不提了,咱们好好治病,咱们一起--”
“我真的,病了,”蒋衡的声音很轻,轻到邵寒夜可以直观的感受到他的绝望,“是么?”
邵寒夜手上的力气不受控的加大,似是要把蒋衡揉进身体里,“是,但不是大病,你只是不太通情感,这些都能治,你看,你现在不就是在心疼我吗?以前,你会有这种感觉吗?”
蒋衡如实道:“不会。”
“对,”邵寒夜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不会,你只对我这样,你说过,你觉得我好,没有缺点,你还说过,很幸运能遇见我,你还说,让我别打架,你会担心我,还有今天,你说你心疼我,这些我都记得,你也记得,对么?”
泪止不住的往外流,蒋衡不曾想自己还能有这么想哭的一天,他的泪腺早就被他主观封闭了。
可面前这个人,总能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变成自己,又变得不像自己。
“邵寒夜,”蒋衡咬着下唇颤声道,“我真的,能治好吗?”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将蒋衡吞没,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希望自己能够摆脱那些,变成他真正希望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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