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受不了这血腥,只是下意识地代入了谢予,他就有些看不下去。
陈强嘴巴大张,双眼闭着,整个人呈现一个十分扭曲的姿态坐在马桶上,他的身体四肢都向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过去,但致命伤却在脑袋上,被砸出来了一个大窟窿,好像还被搅和过,鲜血顺着他的脸往下流,又流到马桶里面。
他坐的地方还被人特意调整过角度,鲜血一时半会儿不会流到地上,而是流到马桶里,所以外面的人一时半会儿都察觉不到奇怪的地方。
陈钊盯着陈强的尸体看了片刻,又扫看陈强的附近。
洗手间里有一个垃圾篓,里面堆着一坐白色的纸巾小山,马桶旁边有一圈泥脚印和干涸的尿渍,陈钊想看看陈强的手,又怕动了他的尸体,耽误一会儿法医验尸,又生生忍住了。
这时候,站在后面的小警察终于反应过来了,沿着唾沫跟陈钊说:“陈哥,他们俩就上了个厕所的功夫,我守在病房门口,另一个警察跟到厕所门口,就没进来,五分钟见他俩没出来,就进来找人,然后...”
然后,就找不到人了。
整个洗手间里,进门左手边儿是五个隔间,右手是一排立着的便器,一进厕所,正对着的就是一排窗户。
眼下,有一排窗户明晃晃的开着,窗外是已经黑下来的天,乍一看像是一张黑洞洞的嘴,等着把人吞下去,吃的骨头都不留。
这间厕所是在二楼,也就是说,有人杀了陈强之后,还把谢予从这里带走了。
甚至没惊动门口的警察。
陈钊盯着马桶上坐着的陈强看。
陈强刚死没多久,尸体还很鲜活,鲜活到他完全不像是死了的样子,皮肤还很有弹性,好像下一秒,他就能站起来,晃荡着他那颗被剃的青白的脑袋,在KTV里唱死了都要爱。
“陈哥?”站在后面的小警察有点害怕,他们这属于重大的失误,间接害死了最重要的陈强,又丢掉了一个谢予。
一忍再忍,小警察没忍住,颤着声音说:“陈哥,他们绑谢予干嘛啊?是想威胁警察吗。”
陈钊的眼皮突然跳了两下。
他想起了当时在医院走廊里,谢予站在窗户旁边,双手插兜的看着他,说:“万一有人来找我怎么办?”
陈钊一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胸口处一阵钝痛,谢予万一死了,他哪还有脸面去面对谢铭和温美?
他又想,当时为什么会嫌谢予麻烦呢?不就是查一个温美的案子吗,带上谢予又能怎么样呢?
他这样想着,脸色就更难看了,他裹着一身肃杀之气回过头来,定定的盯着那小警察看了两眼,然后问:“监控?”
“在调了。”小警察舔了舔嘴唇,急忙回道:“就是人手不够,我怕现场被破坏所以没去,但是医生说了,有监控的。”
得了回应,陈钊的脸色也没好到那里去,他的眼尾垂着,眼睛上的那道疤越发明显,平日里被压在脏兮兮的皮夹外套下的骁勇和锋锐一点点冒出来,沉甸甸的缀在他四周,光看一眼就觉得刺眼。
小警察愈发心虚了,连忙撇开视线,不太敢看。
然后,他就听见陈钊发话了。
有点沙哑的声音,轻飘飘的散在空气里:“不是挑衅警方,谢予,就是他下一个目标。”
小警察愣了足有好几秒,才茫然的“嗯”了一声。
谢予,下一个目标?
他怔愣着的功夫,就听见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法医□□已经赶过来了,一路小跑进了犯罪现场。
□□进来的时候,陈钊正往外走。
□□着急处理尸体,没顾得上陈钊,她先是在洗手间里来回转了一圈,然后才开始看尸体,期间还有一些同事在旁边忙活,采集证物,来回折腾了得有半个多小时,□□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她累坏了,撑着墙从洗手间出来,一边念叨着“法医真他妈不是人干的活儿”,一边抬头一看,正看见陈钊在走廊尽头上的长椅上坐着。
整个走廊都被清空了,没有任何闲杂人等,安静的像是被世界遗忘了一样,陈钊就坐在那泛着金属光泽的长椅上,双手杵着膝盖,脑袋颓然的垂着,额头碰自己的手掌,整个人周身都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顿了顿,有些意外。
她很少见到陈钊这样。
大多数时候,陈钊都是散漫懈怠的,生活里那些寻常的小事儿都激不起他的兴趣,类似于“女朋友吵架”,“买不起房子”,“老妈又念叨”之类的烦恼也从来缠不上他,他从不会被凡尘俗事引走精力,他的人和心都一头扎进案子里面,别管案子是如何扑朔曲折,别管牵扯进案子的是他二大爷还是他的同事朋友,他都能完美的处理自己的情绪。
用陈钊的话来讲,就是案子可以查不明白,人不能看不明白,在查案时候丢了冷静,那才是最要命的。
像是今天这样被一个失踪的小孩儿牵扯住心神,倒是头一次。
□□觉得新鲜,当即快步走向陈钊,站在陈钊旁边看他,□□走路一向轻快,在她刻意放轻脚步之后几乎没有脚步声,直到她走到陈钊身前,一直失神的陈钊才回过神来,有些惊觉的抬起头。
“之前F市那边来消息了。”□□没问他在想什么,因为她知道陈钊一定不会回答,所以很有心计的换了一个让陈钊不得不问的对话,她说:“我爸说,市里要派人来了,这案子一直不破,得找专案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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