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烟烟一愣,抬头便撞入陆雨歇深邃的眼眸,他眼底盛满了决绝的意味。年轻的男人,眉眼间不知何时已有历经风霜的刚毅,他不闪不避,直视着她, 犹如盘踞在悬崖边的磐石, 有种坚韧不拔的力量。
棋玉果然对他说了什么。
所以他才改变主意。
唐烟烟当然知道, 棋玉是为她好, 但究竟好不好,别人说的不算,得自己说了才算。
仿佛知道唐烟烟想说什么,陆雨歇在她开口前道:“但这并不意味我已经放弃。”缓缓俯首,陆雨歇在距离唐烟烟鼻尖几寸时停下,两人温热的呼吸相互交融,织出缠绵一致的频率,“烟烟,以后你在你的世界里好好生活,我也会在我的世界继续努力,有朝一日,我们终会重逢。”
他轻柔的嗓音如誓言般,落在唐烟烟耳畔。
她眼眶顿时染红:“你全知道了?”
陆雨歇点点头:“你来到这里,为的就是我们将来的相遇,对么?”
唐烟烟忽然有点词穷,一开始,她确实抱着这样的目的。但渐渐的,她改变了主意。
无论哪个时空的陆雨歇,都是她喜欢的陆雨歇,但对年轻的陆雨歇来说,是不一样的。他没有他们的记忆,他是他,将来的陆雨歇是将来的陆雨歇,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我承认,我一直都不愿意,将自己与那个陆雨歇联系在一起。”陆雨歇忽然握住唐烟烟的手,他声音很低,像是毫无保留地把最真实的那一面,描述给唐烟烟听,“我没有那些记忆,所以总认为,你深深爱着的那人,并不是我。一想到你愿意包容我、忍耐我、爱护我的原因,都是因为那个陆雨歇,我就会没来由的生气妒忌,我不想知道关于那个陆雨歇的任何事,也不想知道你们经历过什么,又相互许诺过什么誓言。我拼命将你留在这里,求的是你和我的未来,而不是和他。”
唐烟烟反握住陆雨歇的手:“我明白的。”
“我很可笑吧?明明他也是我。”
唐烟烟摇头道:“你才不可笑,自私的是我,是我擅自来到这个世界,没有考虑过你的心情。”
这一刻,陆雨歇竟前所未有的轻松,他释然一笑:“不,我很高兴,我想他也会很开心。烟烟,你能同我讲讲,你们之间的故事吗?”
他们之间的故事吗?
唐烟烟不由轻笑出声,那好像要从很久很久之前说起。
“该从哪里说起呢!”思索片刻,唐烟烟道,“其实,我有一个秘密,连那个陆雨歇都不知道哦!但今天我可以告诉你。”俏皮地眨眨眼睛,唐烟烟略压低嗓音,凑近他耳朵道,“严格说来,我确实是唐烟烟,却不是这个唐烟烟,就像我来到这个时空一样,最初的我,来自另外……”
时光仿佛都变得缓慢了。
唐烟烟追忆着过往,嘴角始终挂着甜笑。
她和陆雨歇之间的种种经历,竟比想象中还要难忘。
唐烟烟也是一开口,才发现,许多细枝末节的小事,她都能毫不停顿地讲出来。
从清晨到日落,从黄昏到黎明,陆雨歇安安静静陪在唐烟烟身边,伴随她温暖清澈的声线,他仿佛也进入她描述里的那个世界。他变成故事中的陆雨歇,他与她在凡间相识,与她相伴度过每个日日夜夜,与她一同经历险境,与她肩并肩迎接困难与挫折。
每一个抉择,他都感同身受;
每一段分离,他都痛彻心扉。
他所有的情绪,全由她牵扯,他开心她的开心,难过她的难过。
他只恨自己不能像唐烟烟一般,在她伤心时去往她的世界,为她擦去每一滴哀伤的泪水。
终于,唐烟烟和那个陆雨歇的故事结束了。
他们结束的同时,也意味着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唐烟烟就这样来到他的时空,故事的主角,也变成了他。
他们这次的结局,归他谱写。无论如何,他都想给唐烟烟一个好的结局,所以,他会亲自送她离开。
陆雨歇心意已定,唐烟烟也不再坚持,他们都明白,她离开,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只要她走,陆雨歇就能摆脱日复一日的煎熬,也不会对她心存歉愧。
他们都可以在各自时空,好好地活着。
“烟烟,我不能向你保证,一定能在未来回到你身边,但我会竭尽全力,就像你踏破时空向我走来一样,我也会沿着岁月的纹路,一步一步,耐心地朝你靠近。”
唐烟烟笑着颔首,可那条路太漫长,她舍不得让他再吃同样的苦:“你会很孤单的。”
“没关系,因为终有一日,你会出现在我身边。”
“再见我的第一面,你会说什么呢?”
青松挺拔,微风拂起男子鬓角的墨发。
陆雨歇思索片刻,忽地展颜一笑,那年轻的容颜,仿佛是天地间最耀眼的一道风景。
他认真又温柔地望着眼前女子,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满满的她,“我会说,唐烟烟,终于等到了你,我好高兴。”
……
时光转瞬即逝,阵法的力量再度降临。
唐烟烟不再奋力抵抗,她顺从它的指引,身体逐渐变得透明,然后被明亮的光束一点点吞没。
陆雨歇含笑看着唐烟烟,没有说一个字。
他们深深望着彼此,此时此刻,无声胜有声。
即将完全消失在这个时空前,唐烟烟下定决心,她深深看着青松下的年轻男子,突然将双手放在嘴边,扬声向他道:“陆雨歇,其实你可以重新选择,你可以选一条没有我的路!就算是那样,我也不会怨你,我会替你开心的。”
她笑盈盈的眼里,含着闪烁泪光。
陆雨歇笑容一滞,正欲开口,那耀眼的光束,已如龙卷风般,裹挟着唐烟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彻底离开了,从这个时空走得干干净净,再不会回来。
许久,陆雨歇才反应过来,他缓步上前,站定到唐烟烟方才所站的位置上。
耳旁的风依然在吹,淡淡草木气息里,再没有她的味道。
陆雨歇用力深呼吸,仿佛这样,就能把她的味道铭记在心底。
不可能的,他怎会选择别的人生呢?
就算一样是穷途末路的结局,他也想再次遇见她,想在明媚阳光下,看到她的笑脸。
哪怕用尽一生去争取,他也甘之如饴。
……
十年、百年、千年,光阴是如此漫长。
在岁月流逝的无数剪影里,陆雨歇总是独自一人。
他越来越强大,威望越来越高,与此同时,他的心也越来越清冷坚硬。
有时候,陆雨歇甚至怀疑,年少时期的那一场邂逅,会不会只是他臆想出来的梦。因为过于脆弱孤寂,他才会幻想出一个不存在于世的女人,不弃不离地陪伴他么?
为了证明唐烟烟是否真实出现过,陆雨歇踏上找寻线索的路。
他去往恒山派,试图找到他记忆或幻想里,与唐烟烟有过往来牵扯的故人。
然而,恒山派已经不存在了。
年轮滚滚,总有许多人或物,被掩埋在岁月的长河里。
能屹立不倒的常青宗派,终究少之又少。
陆雨歇满载失望而归,那个叫唐烟烟的女人,在他脑海里的印象,好像越来越淡了。
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将与她相关的记忆,从他脑海里慢慢擦去。
又或许,是他已经成长到足够独当一面的地步,这世间不再存在令他畏惧的事,所以,他便不需要那个曾给过他慰藉的女人了?
一次又一次,陆雨歇都理智地告诉自己,她只是他年少不成熟的一段绮梦,她是虚假的幻影。
可他总会不自觉地念出那三个字,或在白日,或在深夜。
“唐烟烟。”
像是出于身体的本能,它在警醒他,不该忘了这个名字。
百年过去。
陆雨歇回宗门途中,意外救了两个刚筑基的小修者。为他们疗伤毕,陆雨歇特意守到两人的长辈前来,这才打算离开。
他们长辈是个脸上爬满皱纹的佝偻妇人,因寿元将尽,已不能用仙力维持年轻的面貌了。
陆雨歇与之见礼,转身欲走。
老妇人却忽然叫住他。
“你、你是陆雨歇吗?”注视着那抹高不可攀的挺拔背影,老妇人脸上尽是不可置信,她浑浊的眼睛因激动而焕发出异样神采,嘴唇接连颤动数下,她终是开了口,“你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请问,你是?”陆雨歇回过身,他面无波澜地看着眼前的老妇人,任他如何搜刮,亦无法将她与他认识的面孔重合在一起。
“仙尊不记得我也是正常,如今仙界,早就没人记得恒山派了。”老妇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语气沧桑又唏嘘。
“恒山派?”眉目微动,陆雨歇眼底闪过一丝极细微的异色。修炼到他这般道行,就连泰山崩于眼前,亦能宠辱不惊,这便足以表明,听到恒山派这三个字时,陆雨歇的内心究竟有多震惊。
“原来仙尊还记得恒山派?陆公子,我是袁兰啊,你还记得我吗?”老妇人难掩惊喜地仰起头,神态似哭似笑。
袁兰?是她!陆雨歇残存的模糊印象里,袁兰是与唐烟烟关系要好的恒山派女医修。
陆雨歇下意识屏住呼吸,这是否可以证明,唐烟烟曾真实存在?
袁兰情绪顿时有些失控,她一直在用袖摆擦拭眼眶,两个后辈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老祖母,又忍不住偷偷打量陆雨歇。
“袁姑娘,”陆雨歇尽量掩饰内心的急切与忐忑,“你可认识一个名唤唐烟烟的女子么?”
“唐、烟烟?仙尊容我好生想想,”袁兰迷茫回忆片刻,这才摇头道,“请问仙尊,她是恒山派弟子么?为何我不认识此人?”
陆雨歇神情瞬间凝固,半晌,才回过神。
他眼底满是失落苦涩,原来唐烟烟真的是他臆想出来的女子。
压下心头起伏,陆雨歇取出一颗丹药,将药瓶递给袁兰:“此丹能助你突破境界增加寿元。”
“不不不,这丹丸如此贵重,我绝不能收。”袁兰坚决地摆了摆手,无功不受禄,她不能凭过往的微末交情,就心安理得接受馈赠。
“当年我在恒山派,颇受姑娘照拂,此丹权当聊表谢意。”
“论起照拂,陆公子对我曾有救命之恩!那会儿……”思及此,袁兰蓦地皱眉,她总觉得,她好像忘记了某些事情。年少时期的陆雨歇沉冷孤傲、独来独往,并不曾对哪位姑娘格外侧目。她与他究竟何时有的几分薄交?为何漠然无情的陆雨歇竟不顾险境出手救她?
袁兰久久不接,陆雨歇侧身,把丹丸递给直直盯着他看的小修者,告辞道:“袁姑娘,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见。”
语罢,踏空而去。
白云悠悠,那抹圣洁的背影已然远去。
袁兰的耳边,两个外孙正叽叽喳喳,诉说着对陆雨歇的满腔澎湃。
遥望天际,袁兰动了动嘴,她好生困惑,她似乎应该告诉陆公子一些什么,可她想对他说的,究竟是什么呢?
仙尊太黏我了怎么办 第1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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