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归北跟许漠烟说过,新兵营的演习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区分出新兵营中的两拨人。
一拨是铁了心要进特战营得到强者认可的准强者;另一拨就是在新兵营里摸鱼的混子们。
许漠烟则自认为是摇摆在两者之间,她不混,光是通过那些既定的标准,她就要付出更多努力。但是她对于陆归南的那什么特战营又完全没有热情。本来逃婚就是为了离陆归南越远越好,她到这儿来纯粹是为了气人,气许如山,也气他陆归南,没想到吧,她就逃到他眼皮子底下训练这么久了,而两家人都猜不到她在这儿。
这件事是她和陆归北同谋的,只要陆归北不出卖她,许如山和陆归南做梦都不会想到,她会跑到这么艰苦的男人堆里来。
李城雾依然带着一队成员,出发前,许漠烟也和其他新兵一样,把自己的脸画成了迷彩色,披上伪装服。
演习路线她昨晚就知道了,估计陆归北也参与其中,特意把她安排在一个十分清闲的地方,主要任务就是隐蔽自己,不被敌方发现就好。演习时间是一整天24个小时,只要一声不吭地在那个大坑里隐蔽好,不管遇到什么都不出来,坚持个一天不到,胜负分出来,就能自由。而且就算是被发现了,那也没关系,刚好就如陆归北说的那样,敌人太厉害,早早被淘汰了,那就去他办公室里吃西瓜。
“这次特战营里的人也在,你分到的地方刚好比较偏,到时候我们未必能顺利会合,反正演习结束之前,你只要好好待在那儿就什么事都没有。要真是遇到对手,及时发信号,我们能知道。”
“好,我知道。”
许漠烟出发之前,李城雾还是忍不住过来再嘱咐她几句,刚刚正式的命令都传达得差不多了,这几句话更像是在安慰她。
“班长,我真的有那么差吗,为什么你对我的要求这么低呢?”
“这不是要求低,是你现在被分配到的任务就是这样,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逞强。对手是很陌生的。”
“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藏着,绝对不让任何人发现我!”
……
说到特战营,许漠烟并不是一无所知。
当初在电话里,许如山想提而不敢的许漠烟的舅舅洛驰,曾经就是特战营里的分队长之一。那时候,陆归南还是洛驰的队员呢。
许漠烟只知道他们特别厉害,每一个人都要经过严苛选拔,一层一层地爬,经历一次又一次淘汰,才能被特战营这样的组织接纳,而进入特战营,大概是每一个军人的骄傲和荣耀。
陆归北说他迟早都要进特战营,不论他愿不愿意,因为他哥哥现在算是特战营的首长,而他作为陆归南的弟弟,不可能不上进。哪怕,或许,他陆归北生命里也有其他很重要的东西想要拥有,那都不如进特战营重要。
就因为陆归北的这句话,许漠烟对特战营好感全无。
她觉得命运不由人的地方就在于此,很多事情是在他们出生之前就注定的,他们不是活生生的人,从孩子起,他们就是大人们所创造的所谓生命延续,他们不可以拥有自己的自由,他们是和家族捆绑在一起的物件,一生都要为了这些所谓的名声所谓的荣耀心甘情愿地献祭。
她许漠烟不愿意。
就是不愿意。
她唯一特别愿意的,就是做到她说过的事情。
她答应李城雾的事情,那就一定要做到。
演习开始以后,许漠烟平趴在那一丛暗绿色的杂草堆里。这个阶段的新兵还没有资格碰枪,虽说很小的时候,洛驰就教过她怎么玩儿,不仅如此,还指点过她一套很完整的防身招式,许漠烟从小到大被保护得很好,那些招式目前还没有用武之地。
进了新兵营以后,许漠烟学到的东西也完全不是什么实用的招数,顶多算是强身健体。
而这次演习恰恰给许漠烟上了一课,那就是,即便只是强身健体,在这种实战场合也不会全然无用。
许漠烟在草堆里趴了一个小时不到,就已经浑身难受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迎接了那个夏天的第一场暴雨。
全身透湿不说,随身携带的吃的被雨水一泡,也几乎没办法吃了,许漠烟默默地从背后掏出馒头,抢着往嘴里塞,这一顿要是不吃,这一天怕是没有别的东西吃了。雨水浸润在杂草根的土里,变成了黏糊糊的泥,缠住她的腿和肚子,背上的东西淋湿后又出奇地重,许漠烟就在那安安静静的大坑里享受了一番腰酸背痛口不能言的待遇。
但是这种无聊的情况没有持续太久,有人闯入了许漠烟所在的区域,脚步声踩在泥地里要比踩在土地上明显得多,再加上许漠烟本来就趴着,耳朵贴在地上,很多动静不仅可以听到,还能更直观地感受到。
演习一般都是敌我双方,我军当然就是他们新兵营这一帮在教官眼里一无是处的菜鸟们,那另一帮人呢?
会是特战营里的人吗?
几乎是来人的脚踩到她身边的草堆时,许漠烟就伸手,一把薅住那人的小腿脖子,破坏掉对方的平衡后,翻身而上,手里的匕首毫不客气地刺进了来人胸口的血包。整个过程快得对方都没看清她的样子。
“鲜血”喷涌时,那人一双眼锐利地瞪住她,眼睁睁看着她拍拍手又拿回匕首自然地躺进了那个坑里。
要不是亲眼看到,他真没法想象,一个正常体型的新兵,能钻进那么小的洞里……
而且那个身手,不得不说,总有点熟悉,虽然没有特别厉害,但是就是在对的时刻对的场合,一击致命。这也是一种让人不得不服的本事。
“你哪个队的?编号多少?是不是想进特战营?”
按照规矩,那个人已经牺牲,无法和队友通讯,也无法也继续进行演习,他有点气不过,但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坐在许漠烟的坑外,对着那边问了这么一句。
许漠烟不太想搭理他。
“死人怎么还可以说话呢?规矩嘛,我这个新兵都知道,你怎么还不知道?”
……
营部指挥部的最高层办公室里,陆归南正在看那天新到的报纸。
副部田松敲了敲门。
“进来。”
陆归南说完,放下了报纸,一双手合拢,放在桌子上,军装袖子平整熨贴,看不到一丝皱褶,恰停在桌前一寸,男人从手腕到指尖,无处不严整,无处不精致。
田松跑进来,看到陆归南,就忍不住微低头以示尊敬,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3号已经出局了。”
陆归南没说话,他的指尖落在桌子上的一张地图一角。
“那儿只有一个新兵,怎么,他一对一被干掉了?”
田松听出了他们长官语气里的那么一丝难以置信,一时有些不敢回应。
“是谁?”陆归南往后微微一仰,目光一抬。
“是这个新兵。”
徐言的新兵登记表就这样摆在了陆归南面前。
看见徐言那张证件照的第一眼,陆归南目光有一丝玩味,随后扬起嘴角,轻轻一笑。
……
高层办公室下面一层,就是陆归北的办公室。
要不是他哥天天盯着这里,陆归北早就利用职权之便想着法儿地去新兵营里见许漠烟了。可是陆归南就在这儿,他是真的不敢啊。
这下他只能在办公室门口的走廊,拿着望远镜,朝着训练场里的演习基地张望了许久,可偏偏许漠烟所在的地方偏,就在那死角,望远镜再怎么绕,都看不到什么关键的。
不过现在一天过半,要真是掐指算,也该被淘汰了吧。
等得正着急,陆归北本想着先去新兵营那儿看看,雨又开始下了,这是那天的第二波。
许漠烟被淋得抬不起头,她耳朵贴着地面,手里还抓着那把防身的匕首,刚刚那个人才走了没多久,可她已经感受到了危险,虽说是新兵演习,虽说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地方很偏,可谁知道那些特战营里的人怎么想的呢,他们就是喜欢剑走偏锋,就是明白那些明明不可能的地方,越是有可能做文章。
许漠烟这个想法没有错,陆归南的人这下一次来了两个,几乎是捉鳖一样地捂着她的嘴,把她从坑里刨了出来,毫不客气地用空包弹引爆了她身上的信号弹。
也顺带宣告了她的出局。
不就是淘汰了你们一个兄弟吗?至于两个人上来对付我,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许漠烟气得挣脱开两个人的束缚,坐在地上生了会儿气。
她现在全身透湿,变声糖的功效也差不多过期,什么都不想说,收拾收拾东西,招呼都没打,直接从坑那边的角落里往营地那边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雨天路滑,凭着印象往一个小坡上踩的时候,许漠烟一时没控制好,一脚踏空,喊都没来得及喊出声,就栽了下去。
演习结束后,自然是新兵营惨败,这是谁都能预料到的结果。
但是收尾集合之前,李城雾听到了一件事,还挺让他高兴的,他们那儿有个新兵,就徒手干掉了一个身经百战的特战营老兵。虽说是时机巧合,但是被人添油加醋地这么一传,就是觉得那惨败也没那么让人沮丧。
集合时,迟暮先来报告,说二队人全齐。结果是李城雾在一队还没报完数时就发现,有一个人没回来。
那个人正是许漠烟。
……
许漠烟是被热醒的。她感觉她身体里每一丝水分都在被体表蒸干。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下意识地在发抖。
后来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眼前浮现洛宸那张温柔美丽的脸,她摸着许漠烟的头,给她擦头顶冒出来的冷汗,叫她宝贝;
洛宸女士的脸消失后,又变成了洛驰,洛驰总是会带着她跑步,告诉她要健健康康,要养一个好身体,以后就算是一个人生活,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洛驰总是叫她“阿漠”,他说阿漠以后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呀。
最后,妈妈的脸,舅舅的脸,全部都消失了,变成了李城雾。
周围一片白光,只有李城雾那张脸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然后是他的声音:
“徐言?徐言 ?你醒醒,现在不能睡……”
李城雾把她从那片泥泞里抱出来,给她清理身上的杂草和泥土时,摸到了那个因为浸泡了雨水之后鼓出来团成一团的束胸,他一愣,还不知道这是什么,轻轻一拽,许漠烟的领口敞开,露出她白皙的皮肤,和那两片小山般的起伏,以及,两颗粉嫩的头。
外面雨已经停了,但看到这一幕的李城雾却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
08.发烧(第一次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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