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领心下微动,眼神不由真诚几分,还未完全起身,就听头顶传来破空之响。
从上向下射来的羽箭,速度极快。
刹那之间统领神色骤变,他下意识按上腰间刀柄,然而此时羽箭的银芒已然在余光中闪烁,就在脑海中的意识开始绝望的时候,更细弱的银色电弧般自马车内穿透门帘与箭尖相撞,辟咔声在耳边炸响,四裂的箭头在地面砸出一个个小坑。
而此时其他守卫和跟随在侧的禁军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护驾还没喊出嗓子眼,荆缙抬手示意停止,随即望向城楼上。
火光晃动着,照耀出士兵们聚集在一起的身影,应当是将射箭的人抓住了。
荆缙淡淡收回目光,好似要刺杀的不是他,守城统领有些忐忑的看着他。
“依法处置即可。”
说完,荆缙回到马车上,一掀开帘子,就见偶师正用丝线缠着学者的手,显然是被弄得烦了。
他诡异的顿了一下。
保持在脸上的镇定平淡瞬间崩毁。
然而他的声音还是冷静平稳的:“直接进宫。”
皇帝多日未醒,按照太医所说,毒性虽被压制住,但余毒他们实在是没办法,就算是杀了他们,毒解不了就是解不了——此话特对太子。除了每日用细管子给皇帝喂食人参雪莲等药草汤汁维持生命,别的他们实在是做不到了。
太后也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得晕倒半日,之后便强撑着身体管理后宫,婉贵妃但凡多说几句,她就开始犯晕难受。
荆纪身为太子,本就该在危急时监管国事,此时也确实有大半奏折被送到了他面前,然而他的心思一半放在皇位上,另一半则是不知从何而起的,他毒害皇帝的谣言上。
不算躺在他身后的躺椅上装死。
荆纪紧皱着眉头:“不算,我身边的高手只有你一个。”
不算没有动。
荆纪叹一口气,没甚办法。
他若不是顾忌皇帝身边的高手,早就将皇帝“被死亡”了,现在应该是他的登基大典,而不是在宫里困着这群大臣,找什么凶手。
还有太后那个老不死的,就知道和他作对,没想到她在大臣中竟然也有人手,以至于荆纪又多了几分顾忌。
可他唯一能用上的人在装死。
如果皇帝能醒来,他绝对会——
如此想着,荆纪回头望不算一眼,发现他自始至终一动未动,气愤的一甩袖子。
“你既然要躺,就在这里躺死吧!”
门被嘭地一声关上,不算拿下挡着脸的道经,坐起身,耷拉着肩膀,沉沉叹一口气:“这才几日就原形毕露,狂妄自大、独断专行,又目光短浅急功近利,您若是真当得起重任,贫道就算是陪着您谋朝篡位又如何呢?”
在对比之下,荆缙能忍一年简直是血统变异。
否则以荆纪的脾性,他若是有浮云山庄相助,早就连夜进宫踹翻皇帝的床板子自己做皇帝了,连带着几个兄弟也学着他老爹的样子,全部关的关杀的杀,一辈子高枕无忧任性妄为。
也幸好荆家还剩一个好苗子,否则他就要人海茫茫,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悉心教导成才,再占地为王揭竿而起。
想来现在以各地灾害流民的惨状,队伍也会成长的很快。
不算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他掐指算了算,眉眼微垂:“算算时间,皇帝也该要醒了。”
而荆缙进得了城门,却没进去宫门。
守卫宫门的兵卒手中长矛交叉横挡,毫不容情:“没有太子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皇宫。”
荆缙面色倏然一冷:“本殿若非要进去呢。”
然而夜色渐深,兵卒犹如看不见一般冷冷道:“请六殿下勿要为难我等,太子殿下怪罪下来,谁也不好做。”
这几乎已经将太子的意图明示出来了。
身为太子他没法怪罪自己的兄弟,可一旦太子成了皇帝,可就不一而论了。
荆缙的微低着头,将脸完全隐藏在黑暗之中,就在兵卒以为他会发火的时候,他猛然转身,对统领道:“传讯城外禁军。就地扎营,听候指令。”
禁军统领沉声应是。
——随着这一遭,他就算不是六殿下的人,也成了他的兵了。
……
因为凶手迟迟找不出来,太子与太后暗中角力,诸位大臣三三两两依照官职分住在皇宫前半,平日的政敌低头不见抬头见,再大的火气,都被宫中压抑的气氛磨平了棱角。
不知是不是巧合,卫丞相和步将军被安排在了同一个宫院里。
这处院子是距离早朝的大殿最近的地方,原本是侍卫的住所,毕竟宫里的人总共就那么几类,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过去住后宫,只能占用侍卫的地方,就算脏点差点也没关系,起码不用掉脑袋。
卫丞相没带女儿卫姲来,就带了自家夫人。卫夫人和步夫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也不是一天两天,初住进来时压抑着火气没吵起来,可时间一长,就忍不住了。
宫宴在八月末,可此时已是九月上旬,马上就要过半,卫夫人和步夫人两天一小小吵五天一大吵,直将院子搅得鸡犬不宁,以至于卫丞相和步将军两人难得的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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