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儿,他随即便想到,这天底下,陛下是最尊贵的人,应当也没有人能这般大胆,该担心的应该是他们别被吓到了才对,于是又道:“也莫要过于紧张,若是御前失仪,那罪过就大了。”
沈伯文点了点头,这是个皇权至上的朝代,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
而在京都另一边的褚府。
褚云祁才刚刚从宫中出来,回到家中,老仆替他端上晚膳,便退了出去。
褚云祁一边用饭,一边在回想着此次会试前十名考生的答卷。
会元是谢阁老家的谢之缙,这个名次他倒是不意外,文章写得极好,几乎挑不出来什么毛病,堪称字字珠玑,鞭鞭留痕,褚云祁喝了口汤,心道,也不知道谢阁老家这孩子是怎么养的,怎的就这般优秀,若是殿试也能被陛下点为状元,这可就是真正的连中三元了。
对于读书人来说,是何等的荣耀。
第二名是韩家的韩嘉和,第三名是个叫赵松源的举子。
他皱了皱眉,不满意的想,当时评定名次的时候,他就更偏好沈伯文的答卷,不料其他几个同考官都觉得赵松源的更为优异,再加上先前他已经将另一份有争议的答卷定为了第五名,这个第三名,就只好退了一步。
可惜啊,褚云祁摇了摇头,又夹了一筷子菜,慢吞吞地吃着。
这人老了就是不行,胃口也不好了,吃东西也不容易克化,晚上就只能喝点粥,喝点汤什么的,要不就积了食,难受的半宿半宿睡不着觉。
可偏偏他又好口腹之欲,却被迫少吃,真是难受啊。
只好继续回想那几分答卷,只是越想,便越觉得可惜,按照沈伯文的水准,比不过谢之缙便罢了,但与韩嘉和与赵松源却在伯仲之间,况且褚云祁再三思虑,都觉得若是换了陛下,怕是也会更欣赏沈伯文的文章。
殿试名次如何,还未可知呢。
尤其是出了贡院之后,从自家儿子那儿听到沈伯文竟然是韩辑的弟子时,他便觉得更可惜了。
只是第五名沈鲤的文章,若是被那些不懂得欣赏的同僚们放到十名开外,他也不乐意。
相较之下,沈伯文失了第三,却也是第四,不至于到十几名去,也不算埋没了。
“唉。”已经两鬓斑白的褚云祁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放下筷子。
站起身来准备去院子里走走,顺便消消食。
刚出了门,就瞧见自家孙子回来,不由得皱着眉问道:“又是这么晚才回来,干什么去了?”
褚彦文脚底下顿住,心道怎么还是被老爷子给发现了,转过身来,期期艾艾地喊了声:“祖父……”
褚云祁走到他跟前,一股刺鼻的脂粉味涌入鼻腔,顿时让他打了个喷嚏,打完之后立马就火了,拿手底下的拐杖给褚彦文腿上来了一下子,“又跑到雀馆去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褚彦文腿上吃痛,立马往后跳了一大步,灵活的都不像方才挨了一下狠的。
一看就知道被自家祖父教训习惯了。
至于这有没有效果,也能看出来了。
看着孙子这躲躲闪闪的样子,又想起人家谢阁老家里的孩子,还有他觉得颇为可惜的沈伯文,褚云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都是差不多的年纪,自家这个就这么不争气?怎么跟人家就差这么多?
第四十六章
翌日, 沈伯文难得睡了个好觉,醒来之后,往窗外一看, 天色已经见亮了。
穿衣起身,屋内已经没有了自家娘子的身影,沈伯文暗自思忖, 估计又去找师娘了,最近她都在跟着师娘学管家, 他本来不想让她那么累,但看着她每次回来,都兴致勃勃的模样, 便什么都没说了。
如玉若是能找到自己愿意投入精力的事情做,总比成天到晚地干家务活儿要好。
想到昨晚的时候,她坐在桌前,面露忐忑地跟他说起:“相公,等你考上进士之后,师娘还说要带我出去交际, 多认识几个官家娘子, 我有些紧张, 怕丢了你和师娘的脸。”
他是怎么说的呢?
记起来了,他当时对她道:“师娘是什么性子的人, 你处了这么久也应该知道了,她带你去见的官家娘子们,定然也是像她这般好相处的, 再说了, 我娘子这般好, 她们肯定会喜欢你的, 莫要紧张。”
逗得周如玉笑了起来,心里也没那么紧张了。
想到这儿,沈伯文面上不知不觉地便露出了一丝自己也没发现的笑意。
洗漱之后,他回到桌前,铺开纸张,倒水研墨,打算给家中写一封书信。
毕竟现在自己已经考上了贡士,贡士是不会被黜落的,因而殿试过后不管怎么样,都能有功名在身,虽然算不上是尘埃落定,但给家中报喜应当是没问题了。
也不知道家里现在如何,爹娘过得怎么样。
离家这段时间来,他也有些想念他们了。
提笔蘸墨,心中有千万句话想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沈伯文无奈地叹了口气,随着心意开始落笔。
先向爹娘问好,随后问自家儿子和女儿如何,两个弟弟如何,二房与三房如何,两个姐姐与小妹又如何。
然后才将自己与周如玉入京之后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包括住在老师的宅子中,自家娘子又是如何精心照顾他的,自己在这边也没有落下课业,每日与师兄一起读书,颇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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