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跟他说,我找他不是因为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林薇只能这样对丁丁说,“他现在在哪里,今后要做什么,我都无所谓。至于过去的事情,我的确跟他说过算了,可现在情况变了,不管怎么样他都欠我一个解释。”
这话一脱口而出,她就知道自己是在说谎,她的确想知道他在导致林凛身亡的那场事故中牵扯得有多深,但他现在在哪里,今后要做什么,她根本不可能做到无所谓。
“什么过去的事……?”丁丁自然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就这样跟他说,他会懂的。”她回答。
“可……”
那边还在吞吞吐吐,林薇想不到还能多说什么,默默把电话挂断了。
暂且不去追究为什么,丁丁说的应该是真的——陈效不会出席股东大会,但即使是在这样毫无赢面的时刻,撒手不管也绝对不是他做事的风格,他一定做出了某些安排,会有人在现场代表他讲话。是丁丁吗?她很快否定,丁丁作为秘书或许够格,但仅凭他肯定是压不住场面的,除此之外,陈效似乎也没有其他关系既近,又在那群虎视眈眈的大佬面前足够有分量的人了。
会是谁呢?她沉吟许久,终于抬头问司机:“现在到哪儿了?”
司机仿佛是南欧移民,讲话带些口音:“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大约还有半小时。”
“找地方掉头吧,不去机场了。”林薇这样说,心里想着,与许捷的约定只能再推后了。
城市处处拥堵,一个半小时之后,车子才开到她重新指定的目的地。她结了车钱,另付了小费,下了车抬头就能看见那个咖啡馆,几天前,她与何齐在这附近重遇,两个人曾在那里坐了大半个下午。
来这里的一路,林薇打了两通的电话,先是许捷,告诉他,自己不能如约赶到机场。
“你现在在哪儿?”许捷问。
“我……”林薇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要她愿意,就有足够时间折返,坐上那趟去意大利的航班,但她却不能。
许捷似乎并不意外,只说:“那我不能等你了。”
“好。”林薇回答,心里突然有些瑟索,多年以前的她似乎也听到过类似的回答,只是当时说话的人换了是毛云晨,他跟她提出分手,说再这样下去,她会看不起他。
但许捷毕竟是全然不同的一个人,既随遇而安,又永远有plan B,他继续说下去:“……其实全部行程你都清楚,如果到时候赶得上,你就直接来找我,当然,我也不能保证完全按照行程走,……”
“那我怎么办?”林薇觉得最后那句话实在是有些无厘头,要她去找他,又说不保证能找到。
“随机应变,都这么大人了,不用我教吧。”许捷这样回答,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林薇知道许捷最喜欢在她面前拿大,被他抢白的一阵胸闷,但在眼下这种境况里,这种吵架拌嘴的闷倒是比较好受的了。她打的第二通电话远比第一通简短,感觉却沉重得多,电话是打给何齐的,有些事,她只能问他。也只能是他了,与陈效的关系足够近,又有足够分量在股东大会上讲话,除了他之外,她再也想不到其他人。
两个人约在咖啡馆碰头,那里离何齐住的地方应该很近,林薇下车走进去,他早已经到了,占了一个角落的卡坐等她,还是上一次的老样子,穿的很随便,看起来有些疲倦。她走过去,在他对面的位子上坐下。
“陈效来找过你是不是?”她问他。开口之前,她想过许多种开场白,这样那样的问题,各种措辞,最后还是决定开门见山。
“我们一直有联系。”何齐这样回答,似乎也没打算隐瞒什么。
林薇完全没想到他这样坦率,反倒乱了章法,愣了一愣才又问下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多年了,”何齐举手替她叫了一杯咖啡,似乎是慢慢道来的意思,“那个时候,我刚刚回英国,住在疗养院里。”
林薇不可能忘记当时的情形,她在淮安的药厂里打工,从初秋一直等到隆冬,陈效终于来看她,对她说自己去了一趟英国,问她是不是还想着何齐,但关于疗养院里境况只是冷嘲热讽的只言片语。那个时候的她,心里所想只是狠狠的揍他一顿。可想而知,何齐对他的态度也不可能好到哪里去,只会更加糟糕。她曾以为那只是一次泛泛的探望,看看对手沦落到怎样的境地,或者态度更加不屑一点,就像面对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哪怕是现在,她知道的更多,对这两个人的关系有了不一样的推测,却也没想到一切竟是从这么早就开始了的,
侍者将咖啡送上来,摆在桌子中间,何齐伸出手把杯子推到她面前,自嘲道:“你一定好奇我们两个能聊些什么吧。”
“聊什么?”她的确想象不到。
“都是些小时候的事情,一开始只是他说,后来,我也说一点,算是补上彼此不知道的那一半。”何齐答得十分简略,对林薇而言却有种意想不到的画面感——阴沉欲雨的天气,大片大片暗绿的草甸,何齐和陈效,这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讲话。
“所以,你后来考医学院,加入无国界医生,他都知道,是吗?”林薇继续问下去,答案其实她都猜得到,陈效瞒着她的事情并不仅只是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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